风水建筑八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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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虎伯
一、登楼怀古
不知自己是附庸风雅,还是其他什么因素作怪,不知不觉地,喜欢浏览一些名胜,特别是较有“底蕴”的所在,也就是要有“历史”的所在。有人说,现实中比较失败的人更容易钟情于思古怀旧,我大概就属于这类人。然而,八卦楼,金碧辉煌,银光闪闪,乃是刚满十年的新建筑,自然不大吸引我的视线。只是因为这新建筑,也是在古八卦楼的基础上脱胎而来,换句话说,也是有历史的,就不由得想来看看了。
旁边同样金光闪闪的大桥上一辆辆也同样金光闪闪的大小车来回穿梭,周围士农工商有序地各做各事,三五闲人在楼塔或高或低处悠然踱步――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
或许,这些来来去去的人们,不知道八卦楼曾经的历史沧桑,或许,这其中有人知道了,却也无心记忆,只让它淡淡的远去。或许只有我,这个在现实中的弱势者,才会去记起那早已经泛黄的老照片,甚至追忆一些没有人觉得有重要意义的丝丝缕缕。
二、八卦风水
扑面的匾额“威镇阁”三字,已使人不由得想到“镇”字的威力。虽不及许多名阁之雄伟,也足于使人不敢小视。这座似乎可以作为本郡标志性的建筑,单单它的名称就够你理会好一阵子还理不清了:看着明明是一座塔,却叫“威镇阁”,叫“威镇阁”也就罢了,可民间却又偏偏叫它“八卦楼”,到底它是塔,是阁,还是楼?
查《辞海》,三者分别是这样解释的:
阁:我国传统楼房的一种,其特点是通常四周设槅扇或栏杆回廊,供远眺、游憩、藏书和供佛之用。
楼:1、两层以上的房屋;楼房。也指楼的一层。2、建筑物的上层部分或有上层结构的。
塔:我国古代“佛塔”的简称,俗称“宝塔”。用于藏舍利和经卷等。平面以方形、八角形为多。层数一般为单数。用木、砖和石等材料建成。其类型有楼阁式塔、密檐塔、喇嘛塔、金刚宝座塔和墓塔等数种。
好象各种叫法都靠了一点边,而形状上与塔更接近一些。只是,在很多情况下,这三者的叫法已慢慢地不再那么拘束,比如有“楼阁”,有“塔楼”,所以我们也就不去探究它该叫什么了。最主要是,它形为八角,取象易经之阴阳八卦。据传,当初八卦楼就是为漳州风水而建的。
民间故老相传,八卦楼是朱文公朱熹亲手点穴而建,这只是误传而已。朱文公治漳是实,那是在北宋,建八卦楼已是在朱子治漳之后近400年之事。只因为朱文公确实当过漳州知府,而且,朱文公于风水玄学的极高造诣又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年代一久,人们自会出现这种善意的错误。这种名人轶事的嫁接,本来就是一种有趣的文化现象,其根源还在于人们的攀龙附凤心理。说攀龙附凤,或许过于苛刻,更准确一点说,应该是表达了人们一种美好的愿望。而这种错误嫁接,有时是无意的,有时却是有心的,有时更是明知其错而宁愿永久性地错下去的。就如现在的漳民们,如果你跟他“纠正”说此楼不是朱文公所建,许多人还会跟你过不去,非跟你争到底不可。
三、宝塔镇河妖
不是朱文公建的,那是谁建的?又为什么建呢?
据《漳州府志》记载:“明神宗万历六年(1578年),漳州知府罗青霄以巽隅洼甚,乃撤城上旧楼,建层阁。”聊聊几字,道明了建筑时间、倡建人和建筑的原由。但这里,说明建筑原由的“巽隅洼甚”是有值得咀嚼的地方。洼甚,就是低了很多,而以一座塔(楼,或阁)来填补,充其量也只能填得一个小窟窿,相对一座府城,那能起得了多大作用?因为,以一座府城而言,会嫌其“洼甚”,可以想象,那决不仅仅是一个小窟窿,而应该要有一定范围和规模的。隅,是一方角落,配以“巽”这个在八卦中代表东南的方向性词语,“巽隅”就是指府城的东南方向一带了。那么,当时知府罗青霄为何以一塔来修补“巽隅洼甚”之不足呢?这应该得从那个时代所推崇的风水学说起了。
古代风水学认为,一种改造风水的方法是用镇,如果来龙(山脉走势)较猛,有不羁之象,就在山上修建宝塔、楼台以镇之。如果河水险急,泛滥成灾,也可修宝塔来镇压,所谓“宝塔镇河妖”就是这个道理。在这里,明显是为了解决九龙江的长期泛滥和对势如奔马的芝山山脉“护风气”而建楼阁的,所以才用了“巽隅洼甚”这么专业的风水用语。只是因为,“风水”这是个一直徘徊于迷信与科学之间的东西,行正道之人运用其中的科学道理来造福人类,不正之人则以迷信行骗于人,所以向来为历代官府所重视而又不能明确提倡,因而在正规场合也只好隐约其辞了,包括方志记载也是如此。要知道,写上这句话的府志,也是罗青霄于万历年间亲手撰修的。
不过,到了乾隆时的漳州知府金溶手里,则叙述得大胆了许多。也许是因为这事情不是他自己做的,而且是前朝前人之事,他也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他在《重修八卦楼丹霞书院碑记》里是这样表达的:“太守罗公青霄与司马罗公拱宸,以东南巽方洼陷,不可无突起之物,而巽于卦位,离明所由进也。”金太守明显少了许多遮遮掩掩,直接点出了罗青霄建八卦楼是出于镇风水这一目的。“因为东南巽方洼陷,所以不可无突起之物,”这之间的关联,也只有风水学能解释得清楚,不然,为何洼陷就不可无突起之物?谁也解释不清。这其实涉及到古人的宇宙观。
古人认为,“地亏巽维”,或叫“地陷东南”,亏,乃虚也,不实也,不实则须补。楼塔,虽不如山之高大,但其直插云天的气势加上人们赋予的阴阳八卦的特殊力量,其作用往往大过山峰。因而,这个“突起之物”完全可以补救“洼甚”之不足,这种现象在中国大地上随处可见。
到底八卦楼建好之后是否真的有起到护风气和镇河妖的作用,这似乎并不重要,但是作为一任地方长官,罗知府所作出的主观努力,官民们肯定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这就够了。作为生活在今天的我们,毫无理由去责备当时历史条件下的人们利用风水造福于人的想法和作法,因为在当时的普遍认知世界里,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假如那时罗知府不作如此努力,反而可能招来更多的非议也说不定。
四、兴文引禄
金知府说的“而巽于卦位,离明所由进也。”同样是取自易经的卦意。离于八卦方位属正南,正好与巽卦比邻,《易经》的离卦是这样解释的:“离为火,为日。”金太守说:巽方从卦位而言,正是太阳照进来的地方。人们常说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只是笼统的说法,是不很严格的,对于北回归线以北的地方也就是中国的大部分地区包括漳州来说,太阳都是从东南方升起的,正是“巽于卦位,离明所由进也。”
然则,“离明所由进”建塔(楼,阁)何益?
北宋理学家张载在《正蒙》里说道:“气聚,则离明得施而有形,气不聚,则离明不得施而无形。”八卦楼的“护气”作用,正是为了聚气,气散则泛,气聚则祥。阴阳之说,火主文昌,离明为日,为火,故离明即主文昌。阴阳风水学说中的塔,还有一个极为突出的作用,即“兴文引禄”, 就是保佑本地读书人功成名就,青云直上。所以,认为建八卦楼的另外一个作用是“兴文引禄”,这是自然而然的了。此时,我直接联想到珠三角鹤山市建于清康熙年间的离明阁,离明阁其实也是塔,也是三层楼阁式,二层正照墙面嵌有红砂岩石块阴刻“离明阁”三字,顶层正照嵌有花岗岩石阴刻“奎光”两字。阁外观呈笔状,当地人又称“文笔”,为当时人们祈求本村文人辈出之意。这座名符其实用于“兴文引禄”的文昌塔,就毫无隐讳直截了当地叫离明阁。
清朝风水堪舆家高见南传承历代风水学说,对风水学上的“兴文引禄”颇有论述,他在《相宅经纂》里说:“凡都、省、府、县、乡、村,文人不利,不发科甲者,可于甲、巽、丙、丁四字方位上择吉地,立一文笔尖峰,只要高过别山即发科甲。”这已经说得清楚不过,而八卦楼所在位置正是那时漳州府城的巽位。
我们仍然回到罗知府倡建八卦楼的背景。关于建楼时间,普通说法是万历六年(1578年)。查漳州府志进士榜,在建楼的前一年也就是万历五年丁丑科,整个漳州府中进士的只有6人,而州府所在地的龙溪县进士榜上竟无一人。这种现象在有明一代历场科考中是极少的。我们可以想现,向来各项政绩被诸多认可的罗知府,正坐在堂上踌躇满志之时听到这样的消息,内心不能不受到极大的震憾。
自唐陈元光建漳以来,特别是朱子治漳教化之后,漳郡历来文风鼎盛,被誉为“海滨邹鲁”,在几朝科举中也常常取得漂亮成绩,单就唐以来到罗青霄到任之前的“七真儒”和“三及第”,就可以让漳民们自豪好几千年了。罗知府决不允许也不敢让这种辉煌断送在自己手里,所以他不能不立即采取有效措施。再者说,为朝庭笼络人才,也是地方官员的重要责任,也是考核政绩的一大内容。虽然,一届科考的成绩不理想,很有可能只是偶然的现象,但作为知府,他不能心存侥幸去打这个赌。
如果说,许多政策因为历史时代和历史条件不一样而可以存在争议,那么,重视教育,却是一个永久正确的行为。罗知府是个明白人,他于隆庆四年(1570年),也对文庙进行了大规模的修葺,这不仅仅是为了提高政声,更大程度上是为了提高民望,进而还有可能想到要名垂千古。
如此揣测罗前辈的心理,可能把他说得太功利了一些,有失公允。当时的罗知府,肯定还有更复杂的心理情结。凭良心说,在一般情况下,以科举步入仕途的官员们,从感情上是视学子为同类的,对他们也是关心的,因为这些书生,其实就是他们自己的昨天而已。俗话说,秀才本是宰相根苗,今日的莘莘学子,他日很有可能成为治国良臣。以己推人,他们也是希望十年寒窗的辛苦学子们能够早日金榜题名,从而为国效力,真正体现一个“读书人”应有的社会价值。
罗知府和封建时代其他官僚们一样,也是“忠君尊儒”的,他不能因为“教育”出问题而有损政声和有失民望,所以在震惊之余,他立马行动起来。
在这里,我们同样不必去考证八卦楼与“兴文引禄”是否有直接的联系,但是,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随着基于“兴文引禄”为目的而建的崭新八卦楼巍然屹立起来,肯定在极大程度上加强了即将应考的本郡学子的信心,这无异于是出征前的一次誓师,其心理暗示力量之大当是相当可观的。事实上,建楼后的第一次科考,也就是万历八年庚辰科,全府所中进士有15人,比上一届番了一倍以上,其中龙溪县有4人。
五、对联寓意
据史料记载,当年八卦楼的设计者罗拱宸登楼远眺,触景生情,赋联一对:“五名山两秀水,城外风烟连海峤;真七儒三及第,漳州文献甲闽瓯。”时至今日,虽然名山依旧挺翠,秀水依旧东流,而士子文人代代猛增,远已不是这幅对联所能概括的了。所以,现在你自然是无法在此找到这幅对联了。
可是,如今站在这里,已不能再把这幅对联理解为如史所记的是作者“触景生情”的产物,而是自建造此楼的设想开始就已形成的思想,它是对建造八卦楼用意的高度概括。你看,上联所描绘的山水,正是当时建此楼所要“镇”的对象,而下联所表达的内容,正是为“兴文引禄”而用来鼓舞读书人的榜样,难道这不是对建造八卦楼的风水目的所作的最好注脚吗?
当然,于城府之东南位置建楼塔,在风水学说上还有护财作用,加上美化景观、旅游休闲等等,建筑八卦楼,可谓一举多得。
六、千古留传
历史终究已经归为历史,如今站在八卦楼上千方百计硬要挤出一些沧桑情绪的人们,是否真正理解了当初罗知府建楼的良苦用心呢?试想,当年在这里勤政为民的罗知府,内心里肯定希望自己的政绩“闻于朝”,从而得到皇帝的肯定并嘉奖。然而,他的这个愿望能否如愿以偿呢?
罗青霄治漳之时,远在京都高高在上的天子是隆庆皇帝朱载垕和万历皇帝朱翊钧,当时朱翊钧还小自不必说,就是朱载垕,这些当年白手起家的和尚皇帝的后代们,个个阴柔有余而刚气不足不说,还长期深居内宫,无心视朝。以这样的皇帝,要给无法时时在面前献媚而远在南国的臣子多少恩惠是可想而知的。我们在史书上查不到罗青霄的后来去向,当是没有青云直上的,否则当了更大的官必定是有所记载的。在浩如烟海的历史长河中,多少曾经辉煌或者努力辉煌的人物,也都只是成了匆匆过客,被历史无情地煙没,能够偶被提及的,已属幸事了。
不过罗青霄可还好,还是被人记下来了。现在史料能够查找的罗青霄有这么几件事:一、在海澄当县令。二、在漳州当知府,期间就记着建八卦楼、修文庙等不多的几个事情。三、修万历版《漳州府志》。四、撰写《阴阳辨疑》(玄学著作)。五、编写《仪注辑录》一卷,相当于“庆贺仪式指南”一类的书。而就这几个方面,有些事情因其时代变迁而作用变化也正在慢慢被人淡忘。唯独八卦楼,越来越频繁地在各种各样的场合被无数次的提起,罗青霄的名字也随着被无数次的重复叨念。作为和平时代的一任知府,其名字能够这么一代代留传下来,要是他地下有知,应该灵魂也可以得到慰籍了,或许他在策划建楼之初,是没有考虑到这么多的。
缓步走下八卦楼,士农工商们的穿梭身影逐渐驱走我头脑中的久远记忆,把我的思绪牵回到现实中来。看着历代贤人们经过努力而积淀下来的和谐景象,仍有颇多感怀。虽然罗知府当初所运用的方法,未必是科学的,但他为自己所怀的目的所作的努力,却是值得赞赏的。倘若他当时只是如某些官员那样为奢靡而随便大兴土木,那么再辉煌的建筑也只能给自己带来千古骂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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