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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最后一代的小脚女人/柴福善

(2025-08-04 16:13:08)

母亲是小脚,一辈子都用脚后跟儿走路。

 

我家是农村的,那些年生活在乡下,生产队每天吹哨集合,分配农活,下地劳动。男人尤其壮劳力,往往干推车运粪之类的重活。而母亲这样的小脚女人,就只能力所能及地干些相对轻上一点的农活儿。村人都理解,谁家没有女人呢?

比如,秋天棒子熟了,男人抡着小镐刨棒子秧,母亲这样的女人则在前头掰棒子。左胳膊挎个大笼子,右手抬着去掰,掰了随手就搁笼子里,直到把笼子装满了,再挎着倒到附近的大堆儿上,大马车过来就拉走了。掰上半天,左胳膊挎笼子都挎得红肿了,右手指头也被棒子秧茬划出了血迹,而头发落满了尘土及干棒子花子。额头的汗水在脸上冲出一道道泥印子,不知啥时早风干了。棒子地是泥泞的,有些地方甚至汪着水,母亲穿着尖鞋,光顾掰上头的棒子,没注意脚下,一脚踩进了泥水,下意识一拔,结果脚是拔出来了,可尖鞋却陷在了泥水里。

父亲这样的壮劳力一天可以挣十个工分,如果推着小车,能挣十二工分。母亲这样的女人,只能挣六七分或七八分,顶多算半个劳力吧。大喇叭天天喊男女平等,可在实际生活中真的能平等吗?

甭管多累,上午收工了,母亲不马上回家,而是背着篓子去庄稼地里四处寻摸着打草。打草晾干草毛,粉碎了喂猪。那时候,家家都有猪圈,养上一两头猪,造的粪是上好的有机肥,交给队上按方打分。我放学了,也跟着母亲一起去打草。那时候,人人都想着法地打草,把庄稼地里的草都打光了。不像现在,野草蹿了小半人高,任凭疯长也没人打。等篓子打满了,四脖子汗流的母亲奓着小脚,沉沉地背着回家了。并非母亲爱挨这累,不这样猪吃啥?总不能喝西北风吧。母亲到家扒拉几口饭,往炕上歪估不了多大会儿,街上下地的哨声就嘟嘟嘟地吹响了。

晚上,母亲带着我们到生产队的场院剥棒子。一家家的大人孩子都去,千百亩地的棒子陆续堆到场院,小山一样。如不及时剥了,棒子会捂出绿生生芽来。若赶上一场秋雨,棒子发芽更快。一年到头,总算收成了,不能眼睁睁瞅着到嘴的粮食糟蹋了。剥棒子,用手指扯下一层一层的棒子皮,一晚上一晚上连续地剥,手指甲都剥秃了,渗进指甲缝里生疼。剥光的棒子扔进身后的篓子里,剥满一篓子抬到计分员那儿,按篓记分。不记得一晚上能剥几篓棒子光儿了,只恍惚记得一晚上也剥不了几个工分。

老百姓有句口头禅:“分分儿是命根儿。”干活挣分,年底结算,挣得工分多自然分钱就多。钱就是工分,工分就是钱,这是硬道理。由于我们几个孩子都小,秋后不但分不到钱,风里雨里辛苦一年,一算账竟差生产队的钱!这日子怎么过呢?父母掂量再三,不再让初中没毕业的大哥念书了,回家过早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担。不是父母心狠,有一分路,也不会中断孩子学业,沉重的生活现实压迫得实在无路可走了!我印象里,大哥的学习甚至比我们还好,从后来儿女双全、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且在村中颇具人望的境况就可以看出来。正是大哥的牺牲、奉献与担当,我和弟弟妹妹才得以继续读书,才有各自的今天。不然,起码我恐怕不会以笔为生,瘦弱且无缚鸡之力的两手,在乡下能干什么,不敢设想。因此,我一直是像感恩父母一样感恩长兄!

母亲就这样干了二十多年,一直干到生产队解体。真不知一个小脚女人,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

(节选)

 

原载《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25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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