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写了一个童话，用力过猛，一塌糊涂，基本上算是失败之作。9月8日上午加了一个结尾，我想不出合适的情节，只能让这个童话变成了一个善良的鬼故事。结尾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个文章简直可以像那天写的那个叫《偷梦的小男孩》的童话一样改一个名字，叫《画梦的小女孩》。

妈妈，我们是幽灵吗？

女生丁小然从小就喜欢画画，她是百树营小学有名的小画家。现在，她在上美术课，她的同桌是隔壁班的男生迟宁宁。

丁小然画什么像什么。她画的天蓝蓝的，迟宁宁说看见了想去放风筝；她画的溪水清澈见底，迟宁宁说里面好像有鱼呢，你瞧，水面都荡起了波纹；她画的苹果红扑扑的，看得迟宁宁的口水都流满了桌子；她画的迟宁宁小眼睛、小鼻子、小耳朵，迟宁宁皱眉头，画上的迟宁宁也皱眉头，迟宁宁挤眼睛，画上的迟宁宁也挤眼睛，像在照镜子。

迟宁宁是全班最笨的男生，连太阳都不会画。所以美术老师让他和丁小然一起坐，让她帮帮他。于是丁小然从画鸡蛋开始教迟宁宁。可是一堂课过去了，迟宁宁还是不会画太阳，他把太阳画得像鸡蛋，却把鸡蛋画得像太阳。

下课了，迟宁宁不肯走，他迟迟疑疑地说：“小然，你帮我画一幅画好吗？”丁小然问：“画什么？”迟宁宁于是开始描述画中的情景，他边走边说，一直走到了百树营的小树林里，躺在草地上又说到了天黑才说完。丁小然昏头昏脑地说：“宁宁，你为什么要画这么一个房子呢？”

迟宁宁说：“下周我妈妈过生日，我想画一幅画给她当生日礼物，我们家破破烂烂的，妈妈一直希望能住进一个漂亮的房子里，所以我要给她画一个房子，可是我太笨了，什么也画不像，你能帮我画吗？”丁小然说：“那你要答应我，你妈妈过生日的时候要请我去吃蛋糕。”迟宁宁高兴地答应了。

从这天起，丁小然每天都要画画到深夜，房子里的每一砖每一瓦她都画得一丝不苟。因为太投入了，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丁小然都会梦见自己在这个房子里走来走去。

眼看着房子就要画完了，突然，一场大火烧掉了丁小然家住的单元楼。

丁小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旁边坐着妈妈。房子里光线很暗，妈妈的笑脸也模糊不清，像隔了一面布满灰尘的玻璃。丁小然摸摸自己的额头，感觉有些麻木，她虚弱地问：“妈妈，我病了吗？”

她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

妈妈怔怔地叹息了一声，抱住了她。奇怪的是，妈妈的拥抱像风一样，围绕在她的周围，她知道自己躺在妈妈的怀里，却没有温暖的感觉。

门外是一个静悄悄的小山谷，四周没有风，所有的树都是静止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云彩在上面一动不动，像是一幅笔法单调的水彩画。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搬家呢？这里太闷了，没有小朋友和我一起玩。”丁小然说。

妈妈看看爸爸，爸爸拿出一叠纸和几支画笔，递给丁小然：“画画吧，试着把我们的山谷画下来。把花花草草都画完了，你就会喜欢这里了。”

看见画纸，丁小然突然焦急地问：“妈妈，我给迟宁宁画的那幅画还在吗？”

妈妈摇摇头：“失火的时候都烧掉了。”

丁小然“啊”地喊一声：“迟宁宁的妈妈今天要过生日，这是迟宁宁给他妈妈的生日礼物！”她自言自语，“那我只能重新画了，希望今天晚上能画完。”

丁小然把画纸铺开，开始凭记忆为迟宁宁画房子。可是，她的脑袋里像是生锈了，那天下午迟宁宁描述过的情景模模糊糊得像一个梦，时隐时现，捉摸不定。丁小然拍拍自己的脑袋，想，还是去找迟宁宁吧，让他再给我讲一遍。

卧室的门虚掩着，爸爸妈妈在悄悄说着什么。丁小然不想打扰他们，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家门。

山谷里草木茂盛，路面崎岖。不知为什么，丁小然完全没有陌生的感觉，她轻车熟路地走了没多久，就到了镇上，然后在一条杨柳依依的河边，看见了一栋漂亮的房子。

这栋房子和丁小然为迟宁宁画过的那栋一模一样，可是她已经不记得了。

“阿姨，迟宁宁在家吗？”丁小然小心地敲开门。

迟宁宁的妈妈从厨房探出脑袋：“宁宁去商店了。你是宁宁的同学吧？”丁小然点点头：“我叫丁小然。”迟妈妈指着客厅的沙发说：“小然，你先坐，吃糖果吧。”

丁小然坐下来，想剥一颗糖果，可两只手僵僵的，怎么也剥不开。就在这时，迟宁宁端着一个生日蛋糕冲了进来，他看见丁小然，高兴地说：“小然，你可来了，我妈妈一直想看那幅画呢。”丁小然觉得十分尴尬，刚想说什么，迟宁宁就抢着说：“你坐着吧，我去给妈妈帮忙。”闪身冲进了厨房。

不久，饭菜摆满了桌子，生日宴会开始了，迟爸爸开始切蛋糕。迟宁宁看见丁小然还在沙发上坐着，于是喊道：“小然，要吃蛋糕了，过来呀！”丁小然低着头说：“宁宁，那幅画……”

“先过来吃蛋糕嘛。”迟宁宁冲过来要拉丁小然。

突然，奇异的事发生了，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

迟宁宁神色惊恐地看着他和丁小然的手。他的手没有拉住丁小然的手，竟然穿过了它，像是穿过了空气中的阳光！迟宁宁像泥塑一样呆住了。

客厅里顿时一片死寂。迟妈妈反应最快，她跑过来把迟宁宁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像风中的树叶一样不停颤抖：“你是谁？你……你是幽灵？”

眨眼间，在丁小然的眼里，这间房子开始旋转，由缓而急，又由急而缓，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她发现，这里变成了一间破旧的瓦房。坐在简陋的饭桌周围的人们一齐惊骇地盯着丁小然。

丁小然失魂落魄地逃奔回家，扑进妈妈的怀里，小心地轻声问：“妈妈，我们是幽灵吗？”

妈妈用虚无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脸蛋，难过地说：“你都知道了？”

丁小然满心都是悲伤，却哭不出眼泪，原来幽灵是没有眼泪的。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一口空荡荡的枯井，而那些悲伤，就像是井里的回音。回音每重叠一声，悲伤就加重一层。

过了很久，丁小然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我一直没发现，原来我早就没有心跳了。妈妈，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就像纸人一样了？”

“我们还有思想。只要世间还有人思念我们，我们的灵魂就不会消散。”

“我小时候最害怕幽灵了。妈妈，我们最后会不会变成很坏的幽灵，每天去吓唬走夜路的小朋友呢？”

“不会。其实所有的幽灵都是善良的，我们之所以在阴阳交界处流连不去，是因为在世上还有牵挂的人。牵挂都是善良的。世上有很多人说幽灵是邪恶的，他们并不了解我们。”

“可是，我今天就吓坏了迟宁宁他们一家人。”

“你没有吓坏他们。其实他们没看见你，他们只是在梦中遇见了你。世上的人们是不会把梦中的故事当真的。”

“如果人们最后遗忘了我们，那我们会去向哪里呢？”

“天堂。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你会在天堂里变成小天使的。每天在人间游走，造访善良的孩子们的梦境。你还记得从前做过的一些美梦吗？它们都是小天使们送给你的礼物。”

“妈妈，我要把第一个美梦送给迟宁宁，我要送给他和他妈妈一栋漂亮的房子……”

丁小然忽然打开纸，开始画画。妈妈问：“你画什么？”丁小然说：“画梦。我要画足够多的美梦，等我变成小天使的时候把它们送给我的同学们。”

不久后，丁小然一家搬到了一个白云飘飘的地方。在那里，丁小然每天都画梦，然后送给世上善良的孩子们。亲爱的小朋友，你昨天晚上做梦了吗？如果你做的是美梦的话，没准儿就是一个叫丁小然的小朋友送给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