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安琪随笔 |
自述
今天,在我决定要从诗歌中退出而进入生活时,我获得了诗刊社“新世纪十佳女诗人”的称号,由一家有影响的刊物评选十佳女诗人确乎是诗界的一项创举,对此我深怀感谢并因此陷入彷徨:我不知道我的决定在多大程度上获得了诗神的怜惜,而把这份意外的祝福降临予我。
对我而言,诗歌和生活是冲突的,它们甚至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我至今依然记得2004年7月我那张着魔般的脸,及那张脸上的嘴吐出的一串语句,它说,它可以放弃一切,一个做出了如此巨大事业的人就必须付出代价,它的生命可以结束了。
是的,这就是那张疯狂面孔上的嘴吐出的疯狂话语,而它所认为的巨大事业无非就是编辑出版了一套《中间代诗全集》,如果编了一套书就以为此生可死的话,那这世上该有多少人要把生命放弃,他们做出的丰功伟绩可不是一套书可以概括的。因此,对于说这话的那个人,只能以“它”冠之。
这个“它”就是安琪,在她出生的1969年2月24日晚,鞭炮不断,鞭炮并非为她而鸣,而是为闽南农历正月初九天公生日而鸣,而她出生的当天恰好是农历正月初八,按照闽南习俗,这个晚上要摆鸡上茶祭拜天公。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个后来名叫安琪的人属鸡,又出生在天公诞生的前一天,说起来也真有天使的意味,而且,鸡作为祭拜必需品,是否传达了属鸡的她日后也必得作为某种献礼的前兆?没人能告诉她一切因果缘由,而她却从日后的一系列事件里窥视了出生的某种命定。
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被父母取名“黄江嫔”:黄为父姓,江为母姓,嫔则是父母一致认同的字,在他们看来,嫔是皇宫中的女官,父母的用意十分浅显但他们却没有想到,嫔在皇宫中的地位之低类似于皇帝身后拿遮阳伞的那两个宫女。所以,父母对女儿在成长之路上寄予的厚望自然而然地落空。这个叫黄江嫔的女儿不仅当不了官,而且是一见到当官的就脑子发木张口结舌的人。发展到最后,是连任何有束缚的场合都觉得浑身不适如得恐惧症。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最终选择了诗歌作为表达方式,或者说,诗歌在经过一番调查研究后认定,这个笨人适宜做她的推广工作,于是安排了一些她力不从心的事。时至今日,她依然不能相信,那些类似《轮回碑》《纸空气》《九寨沟》《任性》等洋洋洒洒上千行的诗作会是出自她的手。她是一个弱智的人在生活上,在这一个尘世游里,她觉得自己全凭命运指示亦步亦趋走到现在实属幸运。
就像今天,在她糊里糊涂放弃了上半生的时候,她撞进了海淀区清华东路某幢楼的某个3居室里,而从天而降的“新世纪十佳女诗人”称谓可以视为她仅有的财产随同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