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孙东东：真实的上访者（连载七）
罗会祥
在今年3月发行的一期《中国新闻周刊》上登载的一篇题为"把精神病人送到医院是最大的保障"的访谈中，北京大学司法鉴定室主任孙东东表示，他负责任地说，"对那些老上访专业户，不说100%吧，至少99%以上精神有问题--都是偏执型精神障碍"。此番言论在中国社会上迅速引起广泛争论。许多访民表示强烈不满。
我曾经采访过许多上访者，并记录了他们的真实遭遇。请孙东东看看，这些不幸的上访者究竟有哪些精神问题？即便是那些“偏执的”上访者，又是谁造成他们的精神失常？
这里的故事都属于上个世纪的历史，但绝对100%的真实。
7、将军护短，偏偏横生一段枝节
几乎所有发起信访活动的人，都是为了寻求公正。但也有人背道而驰，凭借手中的权力在制造不公正。他们自觉或不自觉地把手中的权力延伸到信访领域，也想在这里得到在其它领域所得到的特权。这无疑败坏了信访者的声誉。
湖北省军区原副司令员Y，一时冲动，闯入一场是非，满以为可以左右局势，想不到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跌进非常尴尬的境地。
1978年正月下旬，金寨县某生产队回乡知青W与该队队长L因工分问题发生争执而打架。事隔三个月后的一天下午，W上吊自杀。案发后，公社党委及时作了调查，认定W自杀与三个月前的“工分纠纷”并无必然的联系。按说，这件事就了结了，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旋即引起一场风波。
Y副司令员是死者W的舅舅，对公社的结论很有意见，于一年后的1979年1月18日，给公社党委写了一封信，说W是受迫害致死，要求重新审理此案。信的末尾有这样一段话：“对于这件事，我在等待你们的最后处理。我郑重声明：我保留起诉权。本信同时作为给金寨县委发的信，请照转。”
来势不善，公社党委迅速把来信送给区委，附上原来的调查报告。区委特呈县委，函称“这个问题我们已作过多次调查，但Y仍有不同意见。为了慎重起见，特将调查材料及来信一并报上，请阅示。”
县委张书记看后，同意公社的处理意见。但是，对老首长的来信既不能置之不理，也不能听风就是雨，委屈无辜者。书记安排县信访办组织几个人再去调查一下，然后以县委的名义向老首长回报。
信访办从县、区、公社、大队四级党组织抽调九位同志，组成联合调查组，下到案发地点，开始了深入而细致的调查。
这期间，湖北省军区政治部给金寨县发来一封电报，全文如下：“我省军区副司令员X X
X最近向组织上反映，其外甥W被迫上吊致死，要求查处。我们对上述情况不清，请贵县协助我们进行调查了解，并将其情况函告我们，以便视情况给X
X X同志做工作。”可以看出，电文是实事求是的态度。
县委张书记授意信访办回电：“……我们正在调查中，热切希望贵部能派人参加。”对方没有来人。一个星期以后，调查结束了。张书记又让信访办给湖北省军区政治部发电：“……调查组已回县，候贵部派员来一并听汇报，研究处理。”对方回电：“相信你们处理，我们不再去人。”
经过17天的调查，调查组形成了一本452页的案卷，撰写了一份一万余字的调查报告。他们的结论是：W上吊自杀的原因，1、W脚后板从68年长疮，未能解决，久治不愈；2、高中毕业后回乡，几次要求工作，未能解决；3、要结婚，未婚妻提出先调整工作，尔后再结婚；4、算命瞎子说他今年活不成。由于思想悲观而上吊自杀。这与公社原来的结论是一致的。
县委听过汇报，没有提出异议。张书记说：“就这样吧，去几个人向他们回报一下。”
“五人小组”专程赶到湖北省军区。军区党委热情接待了他们。
Y副司令员提出要到场听回报，政委犹豫半晌说：“人家是来向军区党委回报，按说你不能参加。真想听，就听听吧。不过切记要冷静，人家是代表县委来的，也是我们的客人。”Y默许了。
会上，信访办主任报告案情。刚讲到W的死因，Y就不耐烦了，大声嚷道：“我抗议！”指着信访办主任说，“你这个同志呀，完全是颠倒黑白。把你的材料给我一份。”会场出现僵持局面。政委发话了：“老Y啊，本来不让你参加，你偏要来。来了就要耐心听人家讲完嘛。材料也只能给我们党委，你个人要不大合适嘛。”Y火气正旺，吼道；“我要到省委、省高级法院去起诉你们。”说罢，拂袖而去。
政委平静地说：“他走让他走，继续读吧。”
案情整整报告一天。军区党委完全接受调查组的意见，对他们的工作表示满意，讲了许多感谢话。
结束时，“五人小组”的领队告诉政委一件事。刚才，Y打来一个电话，请他们晚上去吃饭。他心有余悸，借故推托。Y说你们是我们父母官，又是特为我的事而来，我怎么能不表示一点心意呢？一定要来！去不去呢？他也很为难。
政委一听哈哈一笑：“怎么不去？去嘛，不吃白不吃。去！我也去！放心去吃，没事！”
晚上，五部小车一溜烟驶向Y的住宅。Y和他夫人笑嘻嘻地恭候在门前。席间，Y闭口不谈W一案，一味劝酒劝菜。兴浓时，大谈家乡的山怎么治，水怎么用。这餐丰盛的筵席并非鸿门宴，大家在轻松、愉快、和谐的气氛中谈笑自如。
“五人小组”莫名其妙，Y怎么转得这么快呢？政委悄悄告诉他们，中午他请武汉大军区司令员出面做Y的工作，司令员叫Y不要插手家乡的事，要相信地方党委和政策。原来如此，“五人小组”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在W自杀案上，Y不自觉地使用了他不应该使用的权力。亲为亲，邻为邻，乃人之常情，但身为党的高级干部，遇事特别是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总得讲究个原则。
（未完待续。本故事一共8篇，分8次发完，请网友和博友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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