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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有个孩子靠猎鸟生活。那时候,世上的人们还不会讲故事。
有一天,孩子猎鸟猎了很久。天色暗下来。他在一块巨石边找了个栖身之地准备休息。正当他坐下要把一块儿砾石磨来做箭头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说道:
“让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孩子一惊,四下张望,却不见任何人影。“你是谁?”
“我是Hahskwahot。”孩子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身边站立的巨石在发出声音。“好呵,那就讲给我听吧!”孩子说。“不过,首先,你得把你打的鸟送一只给我作礼物。”巨石的声音在说。“好!给你!”孩子说着便把一只鸟放在岩石上。接下来,低沉的巨石的声音给他讲述了一个神奇的故事,一个前世里万事万物如何如何的故事。听完了故事,孩子回到了家。可那天晚上,好奇的孩子又回来了。他又带来了一只鸟,又把它放在巨石上,然后坐下来倾听。“哦,我给你讲个传说。讲完这个再给你讲另外一个。你要是听得困了可要告诉我,这样你可以回去休息明天再来。”
一个夜晚过去了。又一个夜晚过去了。孩子开始把别的人带到这儿和他一起倾听巨石的故事。听到故事的人越来越多。而孩子呢?他早已长大成人了。终于有一天,巨石低沉的声音对他说:
“你也会苍老。但在苍老的暮年你定会得到这些传说的相助,因为你现在是洞悉前世故事的传人了。不管你走向何方,你都会得到人的盛情和款待。”
如果说阿拉伯人的《一千零一夜》从讲述一开始就通过谢赫拉查德(Scheherazade)揭示给我们:
“讲述”是拯救生命的前提或延续生命的必要条件的话,那么,这个易洛魁印第安人的故事则揭示给我们:
“讲述”把意义带进人的生活世界而人通过“讲述”企及生活世界的回报。同时,它更进一步揭示给我们:世界的大隐秘只展示给充满诚信与惊奇的“童稚”的眼睛。
这样,刘再复“漂泊的哲学”的意义也就必然存活在他童稚般的信念与不断叩问的眼睛里。难怪,他会写道:
“哲人问: 小溪流向江河,
江河流向大海,大海又流向何方?我回答:大海流向漂泊者的眼里。”这是谢赫拉查德式的生存的宣言。他“漂泊”,于是他“讲述”;他“讲述”,故他必“漂泊”。在作者的精神视野里,渐渐清晰的五卷文字(《漂流手记》、《远游岁月》、《西寻故乡》、《漫步高原》及《独语天涯》〔香港天地图书出版公司、上海文艺出版社〕)的板块在精神宇宙的无限中漂流开去的时候,一个意义的大陆正在形成。当我们说刘再复的“漂泊的哲学”的时候,我们指的正是这即将成形的文字的大陆,这一大陆的基本构造是真的人的精神尊严和力量,以及由这两种充满高贵的生命元素所构造的文字的熔岩中喷突出的智性的美丽和奇异。
《独语天涯》以及它的副标题“一千零一夜不连贯的思索”恰如其分地揭示了他“漂泊哲学”的内涵。正像对死亡的体验一样,
“漂泊”的体验必然是完全个人性的。这就注定使得刘再复“漂泊的哲学”完全刘再复化。而刘再复化也就意味着从“群体性”的生存状态中挣脱,在辽阔的宇宙大背景前孤独而悲壮地展示微弱却是鲜活的声音、思想以及信念。这是一种以力的“个体”警醒向冰冷的可怖“群体”进行挑战的堂吉诃德式悲剧意识的个人化展现。从他“漂泊的哲学”里我们看到了:他失去了“群体”喧嚣的恢宏,却获得了“个体”的清晰声音;他失去了“群体”的虚妄,却获得了“个体”的真实;他失去了“群体”猪猡般舒适的媚俗,却获得了“个体”的苏格拉底式的智慧的欣悦。他的“漂泊的哲学”的价值在于它告诉世界:真正的漂泊者其实什么都不会失去。真正的漂泊者其实只有获得。
漂泊的本质在于叩问。而“真正能够叩问的是眼睛”(雅贝《边缘之书》〔E.
Jabés,
不妨说,
生存是穿越时间的“看见”,那么永无终结的“看见”,即作者笔下“眼”(无论是肉体性的还是精神性的)漂泊式的不停叩问,则是真正思想者穿越生命与思想空间的生存。古希腊寻找金羊毛的亚尔古英雄(Argonauts)有句名言:
“要紧的不是活着, 要紧的是去航行。”(The essential thing is not
to live;
眼睛是灵魂的窗口。那么,当“大海流向漂泊者的眼里”的时候,我们必然期待着“看见”思想者漂泊灵魂的本质。我们发现我们走进了一个被作者界定为“童心”的世界。
“童心并不只属于童年。形而上意义的童心属于一切年龄。”(三四二段)作者以“孩子”这一意象为他的“童心”进行了多层次、多角度的界定:
“孩子的眼睛无遮拦。”(三二九段)“孩子的眼睛布满大问号。”(三三二段)“孩子无需包装,孩子无需面具。”(三四三段)“孩子心中没有猜疑和碉堡。”(三四九段)“孩子往往能回答成人理性无法回答的问题。”(三五二段)“童心视角,不是无知,不是幼稚,而是透过聪明人所设置的种种帐幕,直逼简单的事实与真理。”(三六○段)。
就像安徒生《国王的新衣》中的孩子,他的逼视有着可怕的穿透力,他看到了真实的赤裸并且还要将这一真实毫不留情地刺破。德里达(J.
Derrida)所说的“……眼睛令人致命地睁开了”(the lethal opening of
the
eye),正是“童心”视角强大文化穿透力的另一哲学佐证。没有穿透力的叩问无论如何不能被称之为思想者的真叩问。
当文化的“童心”视角如深秋的花朵日渐凋零的时候,文化的真实还能剩下多少?人的真实还能剩下多少?生命的真实还能剩下多少?
思想者,你得思想。你得真实地思想。你得摘下面具如孩子一样地思想。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天涯独语着。
是呵, “救救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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