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弹剑而行金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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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独坐幽篁(偶尔装模作样) |
文/环珮空归
这是你吗
一个天才的诗人
一个彬彬有礼的老师
一个充满责任的丈夫和父亲
当这小半阙诗被我换了人称代词击Ctrl+v后放到了这里时,你记得它是你的手笔么。我其实想避开你不写。葛水平的亲和唐晋的不羁乐朋的内敛,你似乎都有点却尚有一种更刺眼的东西遮盖住了这些。你像千手观音,我不知道你下一秒会用哪只手摸出什么暗器来。而我只不过是个怀揣独门暗器就敢行走江湖的女子。
但他们向我指定了你。我想这传达出两种信息,他们尊重和喜欢你,同时他们也想看到你被我漫画勾勒后的窘态。嘿嘿,我从来都是恶人谷里的起哄秧子,即便我对你一无所知,也能从百宝囊里摸出必杀技——刚浑水摸鱼到的你2002年出版的一本小诗集子《乌鸦们的宣称》——很久远的文字了,彼时的乌鸦也许早已脱胎换骨成凤凰或者干脆变成餐馆碟中的宫保鸡丁了。
封首,你只龙飞凤舞着“梅子指正”四个字。我并不在意别人赠书时写不写格言,因思索那些像条条框框一样的八股文时,你的手会拘谨起来。那么,笔痕就不是素日的你了。
所以我看到了字如其人。清瘦有力。但这种力度从笔画间扩张开去,却又被突然收回来。就如链子球,想利用重心跑得更远,无奈线在人手,被牵制。
你挣脱不了。所以你只能是弹剑而行的金大人,不是御风而歌,不是金樽对酒,更没有花前月下。
你曾看过武侠中的一个悲么,全身都是神力神功,却又找不到发力点,那些力道便会顺着经脉飞速蛇行。但力道在你身上有两个突破点。它蛇行到你指尖,你下笔如飞;它蛇行到你喉间,你吐字铿锵。
于是,每个字每句话全是嫉恶如仇。
一个诗人首先是个人,茅盾如是说。只有出发点定准了,你才能从俗世的生存交易中的罪恶与良善中得到启迪,将诗人的资质猛力拍出来,然后记载下你的所见所闻与所思。
于是你在《木乃伊》中说“绿色的木乃伊佩戴刀子和手枪/红色的木乃伊吃着金灿灿的玉米/蓝色的木乃伊用血灌满奶瓶”。光谱中,红绿蓝是光学系统的三原色,它们能按比例混合成其它的色光。因此它们是航母,承载着一切。它们在和平的绿后藏着武器,用红的血流遍地吞噬着残暴的鬼神们,而蓝,这祥和宁静的色系,它在浴血奋斗后哺育着下一代。
木乃伊们有急切的心态,它们想重生来拯救一些什么,却看到“灰蒙蒙的沙漠上金字塔已经倒塌/一粒沙子消失在无数的沙子里”。过往已成历史,古人却在替我们担忧,担忧战争担忧环境担忧子民的未来。而身处其间的我们在干什么?在蹂躏供给我们养分的载体。
终有一天我们也会成为木乃伊。干瘪到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你虽身为本该儒雅的诗人、老师、丈夫与父亲,却想和“暴君”一样“下达一道命令/杀死制造哈哈镜的所有臣民”。你这是恨铁不成钢。
事实上,你的眼镜很像哈哈镜了。你与我们谈话的时候,总是神采飞扬,可需要你定格留影的时候,你却目光远视嘴巴微张,神态是如此的茫然。那是另一个你。
你说这就是你“表达痛苦/表达愤怒/表达小女人一样淡淡的忧伤”的《白痴》诗人状态。呵你这个带着悲情英雄主义色彩的诗人,如果时光倒退两千三百五十年,是不是也会如曹旭所描写的屈原那样“头戴高冠,腰佩长剑,形容憔悴,行吟在兰蕙丛生的湘江泽畔”呢。
但你却又是知足的。你在研讨会上说,那些著名的诗人,比如谁和谁在你这个年纪都已不在人世,而你却还能继续呼吸着空气写诗,所以你不该有怨言(大致如此)。说那一句时,我凝视着你,你不觉得。我看到了你的高处不胜寒。
与寂寞。
是的,被我们唾弃的寂寞。经常用在女子闺怨时的这俩字。
你努力过,所以“让人剥一层皮再剥一层皮”,想抖落那些与普通人不同的东西,却发现“剥来剥去/我还是我自己”。你还是你。你的智慧你的思维你的行动不是一层画皮,能剥离,能白天穿上晚上脱下或者白天脱下晚上穿上,那是属于你的烙印。于是,你索性在异样的眼神中“提篮买鸡蛋”“偶尔和女孩调情”,但看到猴子在跳舞,你还是为人类的祖先沦为小丑而呜咽。你无法假装无意识。
你话痨一样的将满肚子的所得倾倒而出,那样的长篇累牍。我们屏息静听。那一刻,你就是在剑锋上起舞的文士。你的琴就是你的剑,你的剑却不能斩断你内心的焦躁与追寻。
你对我这样从来都是用笔名写文章用马甲写博客的人诚恳地说,要用真名。我不管别人如何托词,立即对你坚定摇头。男人与女人不同,这和光明磊落无关。女人是天生的长袖善舞的戏者,她的舞台从生活中会蔓延到精神世界里。爹娘给一个她,她再造一个自己。没什么不妥。
你不知道我的年龄与境遇,每次遇见我都要赞美我处在一个追逐爱情的时光段中。却不知爱情于我已是昨日黄花,败在尘埃之下,永不开放。我只能微微颔首,向你致意。这让我想起你的《老光棍的黄昏》,“当一个人堆在书堆里/堆在一堆被爱情遗忘的灰尘中/所有的羽毛都为你舞蹈”,多好。很多白色的,灰色的,七彩的羽毛漫天飞舞,咳呛逼人。和张爱玲那把掉羽毛的扇子一样。爱情成了摆设。于此,也看到了你激愤背后的柔情。虽少也有。
金汝平金大人。
你告诉我“乞丐已学会把一杯清水,当成了盛宴”,这是满足,这是随遇而安。
你告诉我“妓女虚假的呻吟,对于嫖客来说是真实的享受”,这是阿Q精神,这是当繁盛美好的表皮被揭开时,我所该知道的真相。
你告诉我“你是一个孩子,世界却不是你的玩具”,让我在恣意的时候,清醒的认识到,适可而止。
你告诉我“画下一个圆,就囚禁在这个圆里面”,那么所有的心魔与桎梏,都不过是自己亲手缔造的产物。
……
你告诉我的太多太多,我甚至来不及一句句琢磨。但我总有一天要在你的剑声中读完它们。你当教授,你当诗人,你当评论家,而我不是你的学生不是你的崇拜者,我只是你的倾听者。唯此,才能用距离看到你影子中的,本真的你。
茅盾亦说“徒以风雅自命的,是假诗人。”而你所有的诗文中,我看不到一句肤浅的风雅。你是真的入世在尘间疾苦的诗人。可你知不知道,你这么意向交叉时空错乱的跳跃着写,让我又欢喜又头疼。我甚少读诗,诗理论更是跳过不看。所以以上这些文字,不过是对你的初识初解和对他们钦定人物评论的交代。没甚价值。
临了突然想给你说个真事。
文革期间,一对夫妻在早餐时被带走。那天,阳光灿烂,窗台上的仙人掌绿着,碗筷齐备。六年后,他们重返家园,阳光与碗筷依旧,仙人掌还是那么绿。但妻子用手指轻轻一碰,仙人掌便化成了灰烬。
化成了灰烬。
任何,都逃不过时间的摧残。我们都是一粒沙子要消失在无数沙子中。这曾让我恁地颓唐。但你说过,“让我们的生命成为垃圾堆上盛开的鲜花”,然后“用一地鸡毛书写辉煌的史诗”。
听你的。
呃,沉吟三秒后暗笑着说,其实你是朵铿锵玫瑰。这是他们想听到的从我嘴里蹦出的不怀好意的评价。也是让他们捧腹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