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绘画亦有时,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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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独坐幽篁(偶尔装模作样) |
(十五年前,唐晋的母亲与他那些失踪油画的合影)
文/环珮空归
最是交情见面初。
我喜欢写与陌生人相见第一面,第一念。这样,错也罢,对也罢,对于我这样的混世魔王来说,都可以摆脱关系。事实上,我写女子多于男子,甚至被人怀疑有LES倾向。
不是。一是女子斑斓胜于男子,她们的面部表情衣着打扮有好多彩头可侃。二是我不做专访栏目,觑视男子过多会招来误会。何况那什么,他们举报在下擅长抛媚眼……
唐。即唐晋。倒不是昵称。昨儿凌晨突然想起有朋友说他绘画很好,便去翻他博客里的画作。不胜惊讶,竟然是插画。
关注插画,是前两年有文字和插画有关,查过相关资料。而那些插画小子,也多是另类人士。比如插画家本杰明有个工作室,一群率性的插画小孩投奔于此,他们的生活习惯与性格多是80后特色——我行我素与我型我秀。
而60后的唐晋,竟然跻身此列,还画得非常有自己特色。不叫他个晋·唐,真对不住他这份与时俱进的时尚感。
话说某年某月某日,我梳着俩毛糙辫子,围着皱巴巴的棉麻披肩,穿着及膝黑短裤,蹬着漆皮拖鞋,拎着翠绿的旅行包登上了他们的大巴。
乌泱泱一车红男绿女,一个也没见过。以我的近视度也实在看不清楚谁是谁。我低声问候了句“大家好”,就在一片“这里还有空座”的喊声中直奔车尾而去。
唯一与我有点联系的宝华接过我的包使劲往行李架上塞。而最后一排正中,大剌剌就坐着个男子。扫了一眼他的灰衫和眼镜,还有披头士的发型。当时,他谈兴正浓。
宝华简单介绍了我的身份。灰衫男子当即说,人如其文,古怪精灵。嗯,彼时我身边极少有人知道我写字,更无人知道我文风,因此第一次听到“文如其人”这个评价。
他继续与周围的人攀谈。而后又截断话头对我说,上次奥运人物用了我的姚明,本来还要用刘翔的。说完这句,我才知道他就是唐晋。本该道谢,我却很不客气的说了句“没关系”。——这倒显得他欠发表我一篇似的。
再注意到他已是第二天下午,一个大堂里的笔墨伺候活动中。他们挽袖泼墨,我等无力掌椽笔的小民只好扮红袖添香。但唐晋并不出列挥毫,还是灰衫眼镜翘二郎腿与人纵横千古地谈。
一张张墨迹被我们小心翼翼地抬走晾晒。
以女子为首的一群人开始邀请他老人家暂停讲演,过来献丑。他连连谢绝,但架不住红颜人数多,红颜话儿柔,施施然就来到了桌前。
有人在他的指挥下,用七八个烟灰缸泡出了浓淡不同的墨,但这总归是将就着才能用,何况笔也才一大一小两支。
他一边构思下笔一边嘀咕着十来年不这么画了。等他略微画出个轮廓时,更遭到了大家的齐齐调侃。宝华甚至很夸张地问,这是马头吗?张院长的一句评点更让他差点将未来得及下咽的茶水喷到画卷上,可怜他瘦高的身子伏案笑得起伏不定。
无数次大笑中,他把宣纸揉掉了。
再再后来,就是篝火晚会了。
四面是黑魆魆的大山,冷风鱼贯而来。站在石栏边远眺,会让人有种世事浮沉,苦海无边的颓废想法。
一捆捆的柴禾被扔进大铁锅中,火“哔哔嗦嗦”跳跃着。他们声嘶力竭地在唱,他们声情并茂地在唱。不知道谁是主唱,我喊了句“我爱你们”。这无端的表白立即被喧嚣淹没。
我只是爱这群疯子。那一刻,他们疯狂至死,没有了俗世的忧愁,只是深山中的一群狂傲的隐士。
有个人凸显于狂舞的人群中。他举着椅子,他在篝火的映照下,快乐无比。他就是唐。他是天真的搅局者,用自己的鲜明与木然的舞伴作对比。我们手拉手,乱七八糟地跳,撕破嗓子地喊。
他搂着他的木制美人,在我们与篝火的中间来回旋转。那一刻,谁能不愿让这样的日子永无止尽?即便你知道世间唯有快乐最短暂。唐后来是真“嗨”了,谁主麦就对谁喊“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那一夜,他是老鼠,爱遍了那些麦霸们,爱遍了深山中的这群怪人。
林语堂说,此处果有可乐,我即别无所谓。这是对快乐的最决裂的追求。外人的眼光外人的非议都不再入眼。
后来我再没遇到他。我只顾被人牵着手走过山洞,跌倒被人拉起。我只能再遇见他的画。他真正的画。
他说“他喜欢古典题材。向前是人的惯性,向后是人的本能。”他是大唐的主客。
他襆头襴袍。他在长安的街头,深深一揖,与马车上的清谈者们告别。他的发乌黑,他的眼乌黑。他的心却是活泼泼鲜红的。
他是个穿越者,鹏鸟一样振翅隔世来去,不留下一尾羽毛。他写《宋词的覆灭》《唐朝》《玄奘》,他写《隔绝与持续》《飞鸟时代》《红门巨宅—王家大院》。但我最喜欢的是他的插画,这是让我提笔写他的唯一理由。
他的插画糅合了浓郁的黄土地风格和神秘的异域风情。
那些丰腴女人和健壮男人的线条时而细腻时而粗犷,变化不留痕迹。东西方典故会恰当地交织在一起。色彩属于低一调的浓郁,用到了不刺眼的撞色。唯有天马行空思维的人才能这样地不拘一格来画。
他所表达的,也许你第一眼不能看懂。但它能吸引你看到每个细节的处理。枝桠和穿插。动植物和人物。扭曲与直线。你看到了什么?
是一种在底层中想冲破点什么的欲望。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压抑。即便它用在替别人涂抹时,即便你不肯承认,它也能悄悄溢出,爬满整个属于你的痕迹,比如字与画间。
在他标记92年到93年的油画中,很少有尖锐的东西,格调很温和甚至是温暖。面目模糊的人在他抽象的画笔下或者舞蹈或者挣扎。有一张照片,是他的母亲扶着他的画框温馨笑着。她有个可以以此为骄傲的儿子呢。
但他转而记载“以上油画作品参加‘乡村计划·1993’在北京的某次展出活动,并与展出方签订售卖合同,基价300美元/幅。目前下落不明。均带外框”。
……
于是,温暖的往事就此下落不明。
所有的所有,只剩母亲歪头笑的刹那。
唐。即便。
生有时,死有时。写字有时,绘画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前车之鉴,也别让“快乐”下落不明。不论你深夜飞在哪个时代。
——
唐晋
唐晋的部分插画。是我喜欢的几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