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远：有骨气的文人不会畏惧权势

陈明远：文化人是有骨气的，那些没骨气的软骨头人不配叫文化人。

    精彩语录:

    文化人就是要做社会的喉舌，民众的良心，就是要表达民意。

　　有钱的文化人连委员长都敢得罪

　　主持人：最后一个收入来源是－－

　　陈明远：就是演出。大家知道二十世纪初，很长一段时间文人演出叫做票友，文人唱戏是不拿钱的．只有谭鑫培等那些老戏班子，整个剧团拿包银．当时有句话，北京的戏子，北京的角儿，你要出名先到上海，到新舞台转一圈，然后包银是相当多的．到梅兰芳的时候，包银他自己拿多少，琴师鼓师跟班，甚至给他沏茶的，伺候他的拿多少，梅兰芳一个也不敢得罪，那包银分得很公平，而且包银里头还有一种义演，就是已经去世的老艺人，一个班子里出来的，对于这些老友去世的孤儿寡妇，要尽义务，每年给他们义务演出，给他们一定的生活费，很讲义气的。
    主持人：文化人有钱以后精神状态会有怎样的变化呢？

　　陈明远：这个问题好．我已经说清楚了，三十年代中国文化人的收入来源主要是这三个方面。你想想，这三种收入来源哪是清朝末年民国初年那些文人所能达到的呢？别看那些文人咬文嚼字，他就是给人写写墓志铭，给人题个匾，实际上是靠官场养着的。可是新的文化人不理你这一套。就像章太炎，到后来他不得不给杜月笙写字，杜给他钱。但是新的文化人，鲁迅，郁达夫，再说胡适之，哪一个商人，哪一个流氓头子敢跟他们要字去？当时的文化人是很有骨气的，这些青红帮帮主，这些贪官污吏我瞧不起你，我不吃你的，我不穿你的，我不花你的钱我就可以骂你。

　　主持人：还有一个敢得罪蒋介石的教授？

　　陈明远：那就是安徽大学很有名的刘文典教授．蒋介石视察去了，跟着蒋介石的人说蒋委员长到，大家都一下站起来，刘文典不站起来．蒋介石的副官急了，斥责：你为什么不站起来？刘回答道：我凭什么站起来？我坐着想我的学问．他就是不站起来。当然刘文典这个人的学问是很高，他属于国学，也是个老派人，因为他是个教授，安徽大学教授，就不站起来。据说后来蒋介石气不过，让特务把他抓起来了，结果导致全国抗议，你蒋介石凭什么把刘文典教授抓起来？最后只能把他放了。

    文化人就要做社会的喉舌

　　主持人：您怎么定义文化人？

　　陈明远：文化人是有骨气的．那些没骨气的软骨头人不配叫文化人．蝇营狗苟，吹牛拍马，你算什么文化人？你是旧式文人，你是衙门里的走狗，你哪配当文化人？文化人就是要做社会的喉舌，民众的良心，就是要表达民意。我教我的书，你这些贪官污吏政客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教我的书，我写我的文章，我出版我的刊物，我演我的戏，我挣我的钱，我自己养活自己。

    所以，后来才有闻一多的拍案而起．很多人嘲笑闻一多，但闻一多就是那种性格．社会上有各种不同的类型，闻一多就是那种我不买你的账的性格。朱自清大家也知道，我就是有骨气．朱自清死的时候才51岁，闻一多死的时候更年轻，还不到50岁。所以我想现在这些号称社会良知的主义者或者学者，问问自己的良心：我到底靠谁吃饭？我敢不敢说真话？

    主持人：当时文化人的收入到底如何？

　　陈明远：比如上海的作家，有资料说作家分四等．头等作家，大家知道当时就是鲁迅了，鲁迅收入还不是最高的，每月收入可达400块银元左右，按一块块银元50块钱算，就相当于现在2万块钱，如果按40块钱算就相当于1万6．住在新式里弄里，他交房租，每个月是60到100元左右．他们经常会上馆子聚餐，一聚餐就喝酒，然后郁达夫就写一些诗，田汉高兴起来就唱京剧。经常有聚会活动，像鲁迅，他晚年最喜欢看电影，他看了几百部电影，基本上有时候每过几天就看一场电影．看电影都是坐的出租车。还有田汉，巴金，巴金是更了不起了，巴金一辈子都是靠自己稿费吃饭，一直到他去世以前．他不拿政府的工资，这个大家知道的．他搞了好几个出版社，光是文学丛书编辑费每个月就200块银元．当时一本书印两千册三千册，像鲁迅的<两地书>当时就是一个畅销书，每次印两千册，他稿酬就很高，版税是20%，甚至25%.胡适一个月的收入就更多了，他经常拿一些稿费送给年轻人，谁要出国去，j就给你当路费。林语堂说他收到过胡适几百块银元，让他到欧洲转一圈，多学学新东西回来。林语堂回国后，心里想，我拿了这几百块银元，我要见到梅校长，就很感谢了，然后见到蒋梦麟也很感谢了，我要把这笔钱还给学校，让别的留学生出去还能用，等于是我借的。校长一查，我们没有开支过您这笔钱，你林语堂这笔钱不是学校给你的，后来一问，是胡适先生给你的。所以林语堂非常感动，问了胡适，胡适说我借出去的钱，只要花在文化方面，我从来没想收回来。为什么？我生活够了．大家知道胡适的生活是很简单的，我生活够用了，我的钱借出去以后从来没想过人家还回来，为什么呢？我借出去我有很高的利益，这个利益是什么？文化上的利益。

    下面就是二等作家，二等作家大概一个月收入200块银元左右，合现在1万元或者8千元，1千字是3到5块银元，也就相当于现在2、3百块钱，他们可以住三间房，每个月房租20多块银元，生活费160块银元。像冯雪峰，胡风等等。

    第三种就是三等作家了，就是普通的了，每个月房租15块钱，像阳翰笙，周扬，萧军，胡也频，萧红等等，每个月收入大概是120元左右，也就合现在5、6千块人民币。

    最低的就是各地到上海来初出茅庐的文学青年，一开始稿酬比较低，就是小文章，甚至叫“报屁股文章”，每1千字是一到两块银元，也就相当于现在50块到100多块人民币。他们生活就苦一些了，就住亭子间了，像当时柔石，叶紫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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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汇出版社：《文化人的经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