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瑞芳:《聊斋志异》里面很多非常美丽的女鬼都有顾清霞的影子。
精彩语录:
《聊斋》中的狐狸精是美丽、善良的,是在男人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够撑起一片天空,能够力挽狂澜,能够为男人做出奉献的,她们不仅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还掌握着男人的命运。蒲松龄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赋予了她们,她们因此而变得美好。
《聊斋志异》中的狐狸精是美丽、善良的
马瑞芳:于丹她被我命名为“狐狸精”首先有一个前提,她是“狐狸精”的双胞胎之一,另外一个“狐狸精”是张海迪。为什么张海迪成了“狐狸精”呢?我在中央电视台讲《聊斋志异》,讲到狐狸精这个专题的时候,海迪给我发一个短信,她说亲爱的大姐,我要振臂高呼,我要做“狐狸精”!我说你早就是“狐狸精”了,而且你是数十年如一日迷倒了几代中国人的“狐狸精”。
为什么我说她是狐狸精呢?因为在蒲松龄笔下的狐狸精和其他小说,像古代的一些什么女人是祸水,女人是亡国灭种的狐狸精概念是完全不一样的。《聊斋志异》的狐狸精是美丽的,是善良的,是在男人遇到困难的时候,不能够解决问题的时候,能够撑起这片天空,能够力挽狂澜,能够为男人做出奉献,不仅能够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还掌握男人的命运的女人。这样的狐狸精又美丽,又善良,又有奉献精神,这是《聊斋志异》最美好的形象,所以她才有资格成为狐狸精,《聊斋志异》最美好的几个女性形象全都是狐狸精,所以我给她命名,海迪也接受。
另外一位就是于丹了,于丹的狐狸精特点,因为狐狸精也不全是一个样,不像你所讲的是很柔美的,很轻巧的,而且在我眼里边于丹也是很美丽的,要不然她被选成美人了。
主持人:魅力女人。
马瑞芳:对,于丹又是一个非常善于言谈的人,于丹还是一个非常善于谐谑的人,就是开玩笑,有时候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能够把易中天捉弄得团团转,我们在一边看着非常开心。
所以我觉得如果套用《聊斋志异》里面有一个狐狸精,《虎穴》里面有一个狐狸精,所有的男人没有一个人能说得过她,而于丹这样一位女学者访问台湾的时候,台湾最著名的主持人和李敖跟她聊,两个人捆在一块儿说不过她。她虽然不是很纤弱的美丽,而是带有健康的美,所以咱们俩可能还没有完全统一(笑)。
主持人:我觉得您对狐狸精的这个诠释和理解,可能非常大的偏离了我们大众对于狐狸精的理解。
马瑞芳:但是如果大家仔细去阅读《聊斋志异》,大家就能够发现我这种诠释还是符合蒲松龄自己的本意的,所以我就建议大家要去认真地把《聊斋志异》拿来好好看一看。
对狐狸精的歌颂是蒲松龄对世界文学非常重要的贡献
主持人:也就是说在大众心目中对狐狸精的理解,和我们真的《聊斋志异》蒲松龄先生要讲的狐狸精的形象已经发生了错位,被曲解了。因为在大众心目中狐狸精应该是妩媚的,是柔弱的,是聪明的,甚至是不正派的,但是您诠释的狐狸精跟这些有很大差异,比如说她们也是聪明的,但她们可能并不是大众意义上那种特别美丽的,而且她们可能是很正的(笑)。
马瑞芳:《聊斋志异》的狐狸精,我讲的这种是其中的一种,《聊斋志异》狐狸精里面也有一些比你刚才讲的那些狐狸精还要过分的,比如说有的狐狸精跟男人一见面,名字都不要问两个人就杯水之欢了,这是传统意义的狐狸精。但是蒲松龄把传统意义的狐狸精当中最美丽,最纯洁的一部分创造成这种形象,这也是对世界文学非常重要的贡献。
主持人:我觉得特别是在对文学中的女性形象,因为中国古典文学里的女性形象要么就是坏的,要么就是特别好的,贤良的,符合传统的,应该说蒲松龄先生创造的狐狸精这类女性形象是对中国古典女性形象的一个丰富。
马瑞芳:对,这简直是中国文学史的一种定论了。
主持人:我觉得从我个人对文学的理解来讲,我觉得这种形象进入文学本身其实就是作家在做贡献和努力,以前中国古典的那种文学传统是不记录这类的。我们谈到蒲松龄先生写的狐狸精,其实就扩而广之,就是蒲松龄先生在《聊斋志异》这本小说里面塑造了很多很多的女性形象,虽然不像《红楼梦》那么多,但是数量也相当可观。
蒲松龄先生在他写过的女性形象里,您认为跟他个人的价值观和审美趣味有没有什么关系?或者换句话说,这些女性里面您认为哪个是符合蒲松龄先生梦中情人这个形象的?
狐仙的原型是蒲松龄的梦中情人
马瑞芳:您这样一说就牵扯到我的一个新的研究了,蒲松龄写了那么多的花妖狐媚,像狐狸精,像神仙,像女鬼,像妖精,非常的多,为什么他一辈子能写这么多的美丽的爱情故事?是不是他是一个风流才子?还是像唐伯虎那个样儿?
但是根据我对他生平的考察,他不具备这个特点,蒲松龄自己的画像上就曾经说,他是一个个子很高的,长得不是很漂亮的。就是个子很高,面目绝对不能算是很帅了,而且语言表达能力比较差,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能写这么多的爱情故事?
我在中央电视台讲的时候,我说想像是伟大的潜水者,当他在清冷的书斋自己想到一个美丽的少女推门进来了。但是后来我经过一番很认真的考察,考察蒲松龄的诗歌和他小说的联系,我发现蒲松龄确实有一个梦中情人,而这个梦中情人是有名有姓的,她叫顾青霞。
顾青霞是什么人呢?蒲松龄在30岁的时候曾经给他的一位朋友,叫孙会,给他做现在所谓的秘书,顾青霞就是孙会的小妾。她是一个很喜欢唐诗,念起诗来像黄莺啼鸣一样的人,蒲松龄就是一种很欣赏的感觉。
顾青霞十几岁就跟上孙会了,蒲松龄曾经给她选唐诗,让她吟唱,然后蒲松龄在一首长诗当中创造了一个神女的形象,这个神女完全就是顾青霞的形象了。后来顾清霞跟着她的丈夫回到我们山东,回到淄川,一个非常偏僻的农村,我曾经实地去调查过,而孙会把她撂在淄川自己到北京做官了,做了给皇帝进言的官。而顾青霞就在家乡思念他,蒲松龄用她的口气写了很多诗,希望孙会能够多爱她,但是孙会是一个花花公子,他有了新宠了,顾青霞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孙会死后不久也郁郁而死。
在他的作品当中体现在哪儿,我就去看《连城》这些著名的鬼故事。我发现《连城》里面有一首诗就直接是写顾青霞的诗,有一个鬼故事叫《幻娘》,写一个女鬼和她的心上人虽然相爱,但就是不能相聚,要等到来生,于是日日为情颠倒。我考虑蒲松龄对他的妻子并没有这种日日为情颠倒的感情,那就是写的顾青霞,所以《聊斋志异》里面很多非常美丽的女鬼都有顾青霞的影子。
《聊斋》中有很强的女性意识
网友:如果我们用现代女性的视角看这些狐狸精是非常有意思的,您觉得对现代女性来说这些狐狸精身上有哪些积极的部分?
主持人:这个问题很有意思。
马瑞芳:这就牵扯到对《聊斋志异》一些狐狸精的现代观点的评价了,有一些《聊斋志异》的狐狸精,比如我在中央电视台曾经讲到一个叫小翠的。小翠很像我们的于丹,就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红玉在男人家破人亡的情况下她振兴了这个家族;辛十四娘,男人被冤枉进了监狱判了死刑,辛十四娘把他救出来,这就是狐狸精在社会当中能够独当一面,是解决问题的能手。
所以这对我们当代的女性有什么启示呢?我觉得我们应该顶天立地,应该独挡一面,不应该像青藤缠树一样缠着男人,要有独立意识。
主持人:马老师,听了您的这番话我有一种感触,我觉得理解蒲松龄笔下的狐狸精们,也是最早的中国女性主义的代表,男人成了弱者,有这样的一种感觉,很多公子很潦倒穷困,而狐狸精是帮助他们的。
马瑞芳:所以我在南京举办的一个讨论会上提交一篇论文,叫《蒲松龄的情爱幻想和男性乌托邦》,就是讲这些潦倒的书生遇到一个狐狸精,她毫无条件地帮助你,所以我就说这是蒲松龄那种男性中心论,但是又是情爱幻想的表现。
主持人:我愿意把它理解成为女性主义的觉醒,可以这样说吗?
马瑞芳:也可以这样说,中国有好几位专家不同意马老师的观点,我经常在国际讨论会上受到所谓围攻的,而且是性别围攻,是男专家围攻,但是女专家都支持我,他们说这非常符合西方女性主义的思潮。
主持人:因为我是学西方理论的,所以我说我更愿意把它理解成一种女性主义的觉醒。马老师刚才跟我谈《聊斋志异》的时候提到另外一部作品,《牡丹亭》。《牡丹亭》也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部作品,它的主题是爱情,就是说两个人相爱之后,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据说当年很多女性看这部戏的时候是肝肠寸断,说明中国女性在古代的时候在爱情上是很压抑的。应该说爱情也是蒲松龄小说一个很重要的主题,您觉得蒲松龄先生写爱情的时候跟我们熟悉的《牡丹亭》里面写的爱情有什么不同?
马瑞芳:它们有很大的相同之处,就是《牡丹亭》写的爱情,为了爱情“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非情之至也。”所以冯小青可以读《牡丹亭》,读得自己泪尽而死,这些形象最后它会影响到《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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