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个很普通的人。普通的工作,普通的收入,普通的形象。没有令人骄傲的建树,也没有引以为豪的作为。与千千万万的父亲一样,朝九晚五,工作,养育子女。生活在平淡中一天天度过,他便在平淡中一天天老去。若说他有一点点与众不同的话,就是他有一些耿直,有一些淡泊。而在今天,当我把生活中不经意的细碎片段码成文字时,才感觉到父亲其实是那么可爱可敬。而这些平素里习以为常的情节划过时光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异样。现在想来,恰是他的这些我曾认为非常平凡的性格和品质使得我的家庭氛围和睦、温暖、平实。我们姊弟得以在这样阳光积极的氛围之中长大成人,并拥有健康的身体,健全的人格。
严父
幼时感觉父亲很严厉.
我和大两岁的姐姐同一天入学,那个时候的孩子不同于现在,先是入托,再读学前班,到上学时大多数的孩子已经会背上百首诗,会加减运算.有的孩子会得更多.我们是从野孩子直接入学变成小学生,很多人还不会数数.更别说写字了.而我又是聪明外露型不适龄学生,当然学习就更吃力。
初入学遇到的困难就是执笔写第一个字母"a".我是习惯用左手的“左撇子”。笔在右手中怎么也不听使唤,先是七扭八拐的画出一个圈,然后再加个小尾巴.一如大写"Q"。父亲先是耐心的教,见我不入道就训斥,之后是勒令写不出不许吃饭.
不久又教我珠算,有次好晚了,还让我一遍遍的拨打"九盘清"。我已瞌睡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总是出错.第N次错时父亲火起,抓起算盘砸在我头上,算盘珠儿崩得满地.对父亲的严厉是又怕又怨.
后来听母亲说起,才知道父亲小时候学习极好,考试成绩常常是全县第一,遗憾的是在中学时由于种种原因,不得已中途辍学.现在只能做个普通的工人.艰难的维持家计.上学读书就成了父亲一生的遗憾.于是将希望寄托在子女身上.而我在父亲眼里是四姊弟之中的苗尖,在我身上更是倾注了他对读书的全部热情和向往.偏偏是我最不争气,我想这是父亲始料不及的.
父亲的风雅
父亲喜欢填词作诗联句.才思非常敏捷.记得有次,一位朋友出了幅上联:拆东墙,补西墙,墙墙动动。这联出得很刁,我冥思苦想不得,就说给父亲听。父亲脱口对出下联:借新债,还旧债,债债清清。我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父亲的诗词也是豪迈大气.意境悠远.印象最深的是:我喜欢绘画.每天都会画一两幅人物白描.父亲会根据每幅图中人物的姿态表情,引经据典的题诗一首.然后朗颂并解释给我们听.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让我崇拜极了.后来我对旧体诗词产生浓厚兴趣,也应是缘于那时对他崇拜吧。
父亲最引以为豪是象棋.曾得过宁夏业余象棋比赛冠军.
父亲天赋很高,象棋完全是无师自通.属于异军突起,头角峥嵘的类型.父亲骄傲地说,对手见到他就会悚.因为不知道他会忽出什么怪招.每年市里,单位,社区,都会举办规模不等的棋赛,父亲就摩拳擦掌,斗志昂扬地去拿了第一回来.得意洋洋的炫耀奖品.也有时候.单位为提高更多的人参与的积极性,就不让父亲参加比赛,而是让他做裁判,奖品照给,但他回家后将奖品随手一放.对比赛只字不提.很落漠的样子.
父亲的执著
我们姊妹的字都不太好,父亲曾多次的明示暗示,可是都没能引起我们的重视.于是他就以身作责.每天对帖练字.多则写千余字,少则二三百.十几年来,坚持不辍.因他写完后就将笔搁置于桌上,我们见了就顺手拿来写上几个.就是这样,我们的字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父亲很欣慰,常说,这些年的坚持没白费.
这些年他又改练毛笔字了.每次我回家时家里都是满室墨香,旁边是尺许高写过字的报纸,母亲说,每隔二三月都会跟收废品的交换一批旧报纸回来.几年下来足写了近百斤报纸,所见的成绩是每年家里的春联均由他执笔.现在的条件好了,别人家都买现成的了,只有我们家还是墨香盈门.父亲每每看自己的杰作,自豪不已.
巧手父亲
严厉而言语不多的父亲跟巧手联系起来,我好象也从没想过,大概习惯了那样的他。直到写这篇文章这段文字时,才想到父亲与别的男人这方面的不同。
幼时流行家庭三大件,既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我家也一样。缝纫机买回来,母亲却不会用,便摆设一样闲置在那里。那是多么奢侈的事啊。于是父亲就买了服装剪裁的书籍研读,不久就宣布,过年的新衣由他来为我们缝制。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剪刀,软尺,硬尺,画粉,家当就算购置齐了。然后扯布,量体裁衣。谁也没有怀疑过他的能力,而我们的新衣就在他的劳作下诞生了;样式大众,却也合体。过年时穿出去一样的兴高采烈。次年的新衣服在款式上就有了改良,加了花边和装饰彩条,缝纫针脚也明显整齐细致了,于是便开始有要好的邻居请父亲帮忙给小孩做衣服了。记忆里穿父亲缝制的衣服直到我升入高中。
父亲会织毛衣。而且也是我们一家六口人、性别三男三女之中唯一会织毛衣的人。我印象里没有父亲织毛衣的样子,只知道母亲身上的那一件穿了很多年的黑色毛衣是父亲织的。那时候冬季穿棉袄,深秋初春时穿绒衣,好象没有想到过需要穿毛衣。直到九O年,姐姐收到大连理工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父亲异常高兴,立即宣布要为姐姐织一件毛衣。
很快的竹签子还有一堆天蓝色的毛线就摆在桌子上了,我们兴奋地帮父亲把毛线绕成一个个线团。大家笑嘻嘻的看着父亲在细长的竹签上挽线起头,动作娴熟灵巧,加针、分针,成竹在胸。
那个时候许多的妇女都喜欢抱着毛线活聚堆聊天。父亲想学个新针法,好使姐姐的毛衣时尚漂亮一些,便凑过去向她们请教。把那些女人稀奇的眼睛张的好大,经过一番夸张的审视之后,一致认为父亲活儿做的足够漂亮,针脚匀净,起收得法。便用极大热情来教这位男学生。母亲这时就惭愧的解嘲:家里三个女人都笨,两姊妹也不学。。。。父亲便带有几分自豪的开解:学这麻烦活儿干啥?咱闺女以后有出息就买穿现成!
后来大弟考上大学时,父亲也为他织了一件,还特意跟人家学习鸡心领口最流行的复杂针法“阿尔巴尼亚针”。
一共就见父亲织过这两件毛衣。我却没有穿过父亲手织的毛衣,大概是他觉得我比较爱时尚吧。在我入学时,给我买了一件红色提花的套头毛衣,那时候心里别提多高兴,买的穿在身上当然要比手织的洋气多了!现在想起来,却真的好遗憾!
父爱
自幼因学习的事,畏父如虎.所以从没有主动亲近过父亲,也对父亲不甚了解.出了校门畏惧之心才淡了.对父爱的概念很是模糊.直到九五年第一次出远门去温州.那个时候那边还没有通火车.汽车进入温州要穿过括苍山和雁荡山两座山脉.我所乘坐的班车过去后就出现了山体滑坡,下一班车被泥石掩埋,五十多名乘客无一生还.当晚新闻就报导出来,可巧母亲晚上又做了恶梦.全家立时被悲戚笼罩,直到八天后我的信到了,一天阴霾才散.父亲立刻做了个决定,花两千多元给家里装部电话.
我知道装电话意味着原要更换彩电的事泡汤,而父亲非常爱看电视,权衡之下,子女的平安更为重要,为此父亲又守了一年多的十四吋黑白电视机.那个时候我深切感受到了父亲深沉的爱.只是他不会如母亲那样以无微不至的呵护方式来表达.
如今我已远嫁千里.不能在他身边一尽孝道,只有常常的打电话通报平安,以免去他的牵挂.回顾过去生活中的那些点点滴滴,其实都蕴含着父亲深深的爱.若是要写,只怕几天几夜也写不完.又到父亲节,这是个提醒我们感恩父亲的日子.唯遥祝父亲平安健康,多福多寿!






哈哈,终于可以在博文里插入喜欢的音乐了,感谢斩云剑老师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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