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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第30届中国电视剧飞天奖上,孔笙导演荣获优秀导演奖;同时优秀电视剧类、编剧类、演员类等多个奖项的获奖作品也多出自侯鸿亮、孔笙所带领的团队之手。从山东电影电视剧制作中心到正午阳光公司,他们始终保持诚恳的创作态度和专业精神,打造出《闯关东》《温州一家人》《北平无战事》等一系列沉稳厚重的国产剧经典;近年的《战长沙》《琅琊榜》《伪装者》则让大家看到他们市场化的转变,证明不仅能得到业内人士和成熟观众的喜爱,在吸引年轻观众上同样深具潜力。近日独舌采访了孔笙导演,请他畅谈1996年至今二十年的导演之路和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孔笙导演
1孔笙、李雪、侯鸿亮,20年的渊源
独舌:大家都知道您和侯鸿亮、李雪是一个合作多年的团队,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孔笙:我认识侯鸿亮比较早,认识李雪晚些,我最初进入这个行业是在电视台做摄像,当时侯鸿亮在部队,还不到二十岁,他们部队电教室有一台非常好的摄像机,我们拍戏特爱去租那台机器,他就作为跟机员跟着我们拍戏,职责是保护机器。他那时特别成熟,不像实际年龄,我当时有个助理比他大四岁,天天叫他侯哥,他也答应(笑)。可能因为我们两个人家庭背景相似,处的很好。一开始我开玩笑说他适合当领导;可他受我们的影响,一定要学摄像,后来又去电影学院进修导演。他入行之后做过导演,也做过摄像,后来做了制片人,我觉得是最适合他的。李雪是学表演的,1996年刚毕业不想当演员,迷上了摄像,正好我在拍一个戏,他被拉到我这儿来,我跟他说干这行是个苦差事,不是真喜欢的话干不了。他说是真喜欢,就从摄像助理、摄像一步步干起来。这个团队是从《闯关东》以后才相对固定了。《闯关东》张新建导演带的A组在上海,我带的B组在东北,大家在山里一起呆了好几个月,一切都要靠自己,整个团队的感情变得比较深厚。

独舌:您第一次从摄像转做导演的戏是?
孔笙:合作是和孙波并列导演的《燃情四季》,独立导演是《民警程广泉》,1996年的戏,侯鸿亮制片。当时侯鸿亮找我说有一部戏,你要不要做导演?我说其实还是做摄像更舒服。做摄像的最大好处是你可以跟很多不同的导演合作,能知道他们的各种优势。而且进退自如,有些导演不太懂摄像,会跟你讨论怎么拍;有些导演不太懂表演,会跟你商量演员该怎么演。可以根据导演的强弱,想往前冲就冲一冲,想往后退就退一退。虽然做摄像的时候是干了挺多导演的活儿,但毕竟有导演在那里,心理上是放松的。当导演要在现场迅速下判断、做决定,一旦卡在什么地方,剧组所有人都看着你,等你拿出主意,确实不太一样。所以《闯关东》那么大一个组撂在山里,对我是很大的锻炼。
独舌:当年山东电影电视剧制作中心的人才培养是有前辈带后辈的过程?
孔笙:有,我做摄像是我的老师张智胜带出来的,他是1990年《孔子》的摄影师,当时那部戏我跟着他做副摄影,而且我主动要求参加全部的后期,相当于还做了剪辑助理。多参与后期很重要,能明白前面该拍什么、不该拍什么,哪些东西有用、哪些东西没用。我做摄像的时候合作过很多导演,这也是我的一个优势所在,我们中心当年号称有十大导演,王文杰、唐敬睿、张新建等等,我差不多都合作过。
2对京味儿题材情有独钟
独舌:独立当导演后,2000年怎么去拍了一部纪录片《未被审判》?
孔笙:拍纪录片之前拍了一个电视剧,讲双胞胎和父母关系的,投资非常低,时间特别仓促,40多天完成一个20多集的剧,像在赶任务,觉得这么拍戏有点儿对不起这个行业。之后我和侯鸿亮、李雪就去拍纪录片了,关于中国战争受害者对日诉讼的,一共二十多集,每集二十多分钟,做了一年半。后期有6个月的时间,我每天早上9点钟进机房,晚上1点钟出来,只有一份几页纸的故事大纲放在眼前,真要在台子上用画面讲故事,而且素材里有大量的对日本人和美国人的采访,很难挑。后来门口等着拉活儿的出租车司机都认识我了。做纪录片确实很苦,而且不挣钱,我们为了生活只好各自出去接活儿,拍《前门楼子九丈九》的时候才把人又都拉回来,拍完《闯关东》团队就基本固定了。
独舌:2005年的《前门楼子九丈九》是您很重要的一部长剧吧?
孔笙:很重要,之前其实还有一部长剧叫《明宫夕照》,是我导的,但我后期做到一半,国际电视总公司方面告诉我不用剪了,他们找了个人来剪,结果剪得有点乱,那是我唯一一部没有在电视台播出的戏。其实那部戏的演员都是很好的演员,故事很通俗,但是讲得特明白,感觉就像在翻一本好看的小人书。我剪得兴致正高,他们说你回去吧。后来过了好多年,我又拍了《绝密押运》,也是剪到一半被通知说不用剪了,他们找了个人剪,结果还是当年那个人,又碰上了。我说还是我先剪一遍,之后你们爱怎么改我不管,但是我要把我拍的东西完整地剪出来。《前门楼子九丈九》也是做了几遍,因为突然通知我这个戏要上央视,得重新剪一遍,把一些意思不太好的北京老话儿都删掉。真心疼啊,当时剪辑还是对编,我自己天天在机房里对编。最后故事呈现出来还是很好看,但没有达到最理想的效果。

独舌:后来的《风车》也是老北京的故事。
孔笙:我很喜欢老北京的东西,拍《前门楼子九丈九》的时候做了很多功课,查了很多资料,搭班子连群众演员都全是用北京口儿的,要做出那个味道。《风车》是老北京胡同小院文化,当时几个本子一起拿过来,我们看了几集就说要它。要是有老北京的戏,合适的话我还想拍。
3从《闯关东》B组起正式成军
独舌:拍《闯关东》外景戏有什么特别难的经历?
孔笙:《闯关东》拍摄时,我带B组在东北,我们这个团队从那时起基本就固定下来了。外景难度确实很大,我们拍的放排,后来被放进一个民俗档案馆里,因为以后可能再没有这种影像记录了。我们当时往上游走二百多公里,来回走三次考察路线,故事进行过程中木排有几次要停在岸边,放排工人都很有经验,知道哪儿能停、哪儿不能停,所以我们要做很详尽的规划,哪些戏在停的时候拍,哪些戏在行进的时候拍;日要拍多少、夜要拍多少。最后有一次,在不太适合停的地方,我说必须得停,不停的话戏完成不了,因为再往下游周围环境都变化了。放排工人担心会崩排,因为水流冲击的力量非常大,最后我们的排后面崩了一截,顺流飘走好多木头,但整个排是保住了。

独舌:《闯关东》之后的《极限救援》是一个什么戏?
孔笙:是一部电视电影,其实我们还拍了些电视电影,比如《极限救援》、《狩猎者》。《极限救援》得到2009年国际艾美奖的两项提名。《狩猎者》讲一个小神枪手的故事,在CCTV6播的遍数特别多,而且每次播收视率都不错,因此还得了一个观众最喜爱的动作类电视电影奖。
独舌:谈谈跟编剧兰晓龙合作的《生死线》?
孔笙:《生死线》是我们自己内心有感动、特别想拍的东西。那也是我们拍得最漫长的一部戏,四十七集拍了五个多月。兰晓龙对战争有他自己的理解,是按他自己的情怀讲故事。举个例子,比如四道风很伤心,特别想死,朝自己开枪,枪却不响;被炸到了也能从瓦片堆里爬起来,枪林弹雨都打不着他,还能给乌龟放生;最后一开门被他叔打死了。这是非现实主义的,不是按现实的逻辑,看上去荒诞,但是很有意思,而且如果你看进去了,一切就都对了。
独舌:这部戏收视率好像一般,有没有觉得很失落?
孔笙:它确实没那么通俗,失落应该说有一点,但不管是圈内人的反馈还是看网上观众的评论,喜欢的人是真喜欢。我发过一条微博说我自己的戏里我最喜欢《生死线》,其实并不是说哪部戏好、哪部戏不好,而是我比较怀念自己当时的那种创作心境,怀念一帮人吃苦受累都特愉快的那一股劲儿。后面拍戏的条件相对好了,反而没有那种感觉了。

独舌:后面拍了《钢铁年代》、《温州一家人》?
孔笙:《钢铁年代》我觉得五十年代的味道我们是做出来了,刚刚解放那会儿人做事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特别有心劲儿。那部戏的收视、排名都不错,也得了一些奖。《温州一家人》和《温州两家人》其实还可以戳得更深,因为温州人出去经商的经历,有些是有灰色的东西,但没法儿讲。高满堂老师也写过一些,但是后来也改掉了或者模糊化了。
4《父母爱情》《北平无战事》《琅琊榜》连掀热浪
独舌:2014年的《父母爱情》也是很多人喜欢的戏,也涉及到了像右派这样不太好表现的内容。
孔笙:拍《温州一家人》太折腾了,温州、陕北、意大利、法国、俄罗斯……我们有点疲了,之后想找个不折腾的戏拍,《父母爱情》是一家人在海岛上,我们说这个不错。而且它的对话语言很清新,写得特别有生活,比如小孩们偷桃酥抢桃酥吃就是特别典型的细节。凡是有点机关大院或部队大院生活经历的人,都能从中找到自己的影子。本来想轻轻松松地拍,结果又认真了,在青岛找不到合适的大院,就找了个荒岛,生生搭了一个营地大院出来,一比一的比例,做得像真房子似的。右派的内容,审查抹掉了一点,但可能他们看了也感动了,所以保留了一些。中央台播出的时候收视不错,发行时间很长,二轮三轮,过了两年多还有买的,也是个有意思的现象。
独舌:《战长沙》在年轻观众中特别火,尤其在网络上。
孔笙:那是我们拍的第一个网络小说改编剧。网络小说跟我们习惯看到的成熟剧本不一样,需要改,《战长沙》我们后面改动挺大的,因为后面没故事了,我们得做一个结尾。《战长沙》我们看中它的一个点在于:最不想参加战争的一家子人,都想逃避、都想活着,结果都去打仗了,最后一家子只活了一个。战争不是输赢胜负,战争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灾难。

独舌:谈谈七大影帝联袂出演的《北平无战事》?
孔笙:这部戏的周期和演员搭配都是很考验人的事情。我必须如期完成,还得协调好大腕演员们的时间,这位签一百天分几次来,那位签八十天分几次来,互相搭戏的时间得能搭到一块去;在现场要照顾好各位的情绪,经常有那种群戏,演员坐几个小时一句词没有,不能让人家觉得不舒服。这个戏的好处是我不用费心剧本,只要琢磨怎么更好地把剧本里的东西传达出来,怎么表现人物心理,把潜台词都玩出来。他看了他一眼,心里在想什么,要怎么表现,这个很重要,因为这个戏没有那种摔桌子骂人的剧烈冲突,如果潜台词出不来就显得干,这是有难度的地方,最终效果也得益于有这些好演员的表演。
独舌:作为男一号的刘烨,似乎在演技上受到一些质疑?
孔笙:刘烨很认真,他真是把这部戏当一件重要的事来对待,可能他跟倪大红这样的老戏骨相比还差一点;而且他演的方孟敖这个人物,是要演出一种中国文化里面没有的骑士精神,所以可能有些不接地气,但他最后那段堂吉诃德的话还是很令人感动。

独舌:说到今年大热的《琅琊榜》,有预料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响吗?
孔笙:我们这个团队这些年想拍一个古装戏,本来想过拍隋唐,但听说隋唐戏在拍的太多了,就算了。不过拍古装的心劲儿还是有,后来遇到《琅琊榜》的网络小说,觉得它的情节密度还是够的。改编剧本用了两三个月,海宴原来十几集就让霓凰走了,后面没再出现,我们把这个人物又拉回来了,还是想让这个爱情故事贯彻始终,其实是为了电视观众考虑,没考虑网络观众,播出后看评论才知道腐女文化,原来不喜欢林殊和霓凰,喜欢林殊和靖王,还有这种事。制作上其实是延续我们以往的常规方式。查了很多资料,服饰建筑礼仪都往唐之前走,道具往宋走,追求一种古味。我觉得《琅琊榜》的成功可能是各方面因素都赶在点儿上了,也与这些演员有关。胡歌是有书迷推荐,我们看了他试装后就没想过别人了,古装扮相确实好看。让王凯演靖王开始有点犹豫,拍完《北平无战事》我们对王凯的戏是认可的,只是觉得他好像不够壮,将军应该更壮更有力,但又觉得他跟胡歌搭起来很合适。

独舌:有网友分析《琅琊榜》的构图,黄金分割、黄金螺旋之类,拍的时候有刻意追求这些吗?
孔笙:是网友给总结的,我们没想那么多,《琅琊榜》有很多场景有仪式感,比如人物跪坐,画面自然会比较工正。其实《北平无战事》也是这样的,因为都相对稳定,不像《父母爱情》生活戏的流动性更强。在用色上,我们确实是有所追求,背景的颜色、服装的颜色,都找相对统一的颜色。从色彩美学角度,相近色更高级。其实网络IP剧不必这么做,人说我们把一个网剧拍成了一个正剧,可能骨子里就是有这个东西。
5近看《鬼吹灯》,远望战争片
独舌:从山影到正午阳光,有没有感到创作上受市场化的影响?
孔笙:山东影视剧制作中心这么多年,出了很多厚重的剧,有一个气场,有它的传承性和延续性。我们拍戏都有自觉意识,不能胡闹。什么能拍、什么不能拍心里也比较有数。侯鸿亮很早就说要跟市场接轨,在山东他是最早意识到的,也尝试做求新、求变的东西,但体制内还是限制较多。出来成立正午阳光后做了《琅琊榜》和《伪装者》,其实还是有山影的影响,求新求变的步子不会太大,但有时候坚持一下恰恰对了。《伪装者》是真正想打造一个商业剧,按市场的路子走一把看看。

独舌:李雪导演是您带出来的,您觉得他跟您拍戏有什么不同?
孔笙:他比我年轻,在吸收新东西上更有优势。我看的美剧基本都是李雪和我女儿推荐的。李雪特别爱看片、爱看书,看片量和阅读量是我们之中最大的。他对剧本很挑剔,我更随和一点,可能跟工作经历有关,以前有些喜欢但不能拍,有些是不得不拍,你得后来去喜欢它,从中找一些点来培养自己的喜欢。李雪的下一部戏会更好,他看上一个医疗剧的本子,觉得在市场上是不错的。他拍戏镜头比我花哨,可能更受年轻观众喜欢。但他也受正剧多年影响,总想合理化,爱问为什么,可能现在网络观众觉得合理化不太重要。
独舌:您的团队要跟腾讯合作超级网剧《鬼吹灯》?
孔笙:接《鬼吹灯》一半是因为靳东,腾讯先签了靳东主演,他刚刚好起来,特别想还是我们拍。我看了小说之后觉得挺好玩的,特别是第一本,它还是有生活的。可以做个像美剧那样一季12集左右、每集40多分钟的网剧,既帮靳东也锻炼队伍和新人。但我想避开《鬼吹灯》改编电影的那种方法,不想做许多大怪兽出来,还是实实在在地走人物、讲故事,有时候越做得真实,表现人感受到的那种危险和恐惧,反而比大怪兽更可怕、更有意思。还是要做很多特效,《鬼吹灯》单集虽然给到400万,至少一半要给美术和特效,而且这个戏要搭的景特别多,其实预算也很紧张。

独舌:据说计划拍一部电影,再次跟编剧兰晓龙合作?
孔笙:有这样的打算,是战争题材。还没最终确定。
【采访/李星文 撰文/掌花案】
微信号:dushe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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