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聚精会神双目紧盯着屏幕，为男主角担忧之时，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瞧了一眼壁钟，已经指向了21点。这个时间除了老妈，一般不会有电话找我的，所以再不情愿也必须赶快接老妈的电话哦。于是一手抓过电视遥控器，边按暂停键另一只手拿过手机，看也没看直接按了接听键。
咦？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老妈的声音，竟然是单位同事Y，惊讶之余又有些纳闷，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干嘛？Y用兴奋的语气说：“你知道下午局里发生的事吗？”我因有事下午没去单位，难道我错过了什么吗？
同事Y接着兴高采烈地说：“你猜是谁下午点名的时候与副局长闹起来了？”是谁？这个怎么猜？我又不会观星占卜，真郁闷。
于是随口回道：“你爱说就说，别卖关子。不说拉倒，憋死你。”同事在那端笑着说：“你想想，咱局里谁是二货？就是这个二货Z与副局长当场吵了起来，最后两人都开骂了……”
接下来，这位同仁绘声绘色地将当时的热闹场面直播了一遍，幸灾乐祸亢奋无比的神态透过电话演示得活灵活现。我庆幸不已，这多亏是在电话里，如果面对面，这会儿还指不定多少唾沫星子以飓风的速度四处喷溅呢，恐怕早已避之不及无辜中弹了，万幸万幸呐。
放下电话，心情突然降至冰点，低落烦躁起来。这位同事讲述事件原委时的状态代表了我身边大部分的观点，兴奋嘲弄且幸灾乐祸，并将与副局长吵闹的Z称之为二货。
作为一名局内人，我虽然没在现场也了解事情的起因。自六月份伊始，全系统人马在副局长的带领下，都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创建卫生城的工作中，其余工作全部暂停。
创城期间，将参与人员先是分成六个组，按照街道划分出各组的辖区。每天上午下午在局机关集合点名，然后分头出动清查各自辖区的业户，日复一日，节假日不休。
在这几个月的工作过程中，经常改动创城计划，今天增加一个项目明天修改一个策略。在副局长随性的毫无章法的指挥下，参与创城工作的同志们无所适从，天知道今天做的工作明天会不会又被推翻重来，总之被折腾的精疲力竭，个个都如同无头的苍蝇，一团糟。
副局长却仍刚愎自用，沉浸在指挥官的成就感中，乐不思蜀。不分青红皂白，动不动就开口训斥，上纲上线破口大骂。众人皆不敢怒也不敢言，唯命是从。在私底下却议论纷纷，大部分人都已经疲沓不堪，丧失了工作的热情，只出工不出力。
如今已接近创城工作的尾声，进入十月后又将六个小组打乱重新组建为三个大组，今日又重新成立为九个小组，并首次公布了创城标准，责令大家按照标准重新梳理规范业户。
这无疑让同事们更加着急上火，早干嘛去了，创城工作开始之初就应该公布的标准，都过了快五个月了才公布，那之前的工作岂不是白做了？今天去了对业户这样要求，明天又去了改成那样要求，这不单单会造成业户怨声载道的局面，这同时也等于在扇自己的嘴巴子，朝令夕改不但有损部门威信，还彰显了工作人员的无知无能。
虽然我不在创城小组里面，不需要每天到街上清理规范业户，只负责接待受理大家清理出的无证业户，告知其办证手续，并指导其填写申请资料，办理相关许可证件，所以也属于创城一员。
六月初刚召开完创城工作会议时，我曾向领导提出了解一下创城标准，彻底摸清创城工作的目标和方向，方便开展工作。当时领导答复的是，你们不需要知道标准，让你们怎么干就怎么干。
当时因为机构改革，刚进入这单位不久，再加上本人智商过低，对这种工作方式惊讶之余委实难以理解，难道创城标准是机密不成？瞬间无语，无言以对。
今天下午的事件爆发点也源于此。当副局长公布了创城标准后，同事Z终于忍耐不住当场发难：“这个时候才公布标准，你们早干嘛去了？这不是拿着同志们当猴耍嘛，以前干的都白干了？”
试想一下，在全局会议上公开向领导问责，领导的脸上怎么能挂得住，面子往哪儿搁？副局长自然态度强硬地予以呵斥，可同事Z已年届五十，且是个直筒子脾气，他怎么可能在公开场合接受副局长的训斥？何况明明是副局长的工作思路有问题。于是你来我往，火越烧越旺，由最初单纯的对工作的不满升级为战争。
Z道出的是大家的心声，而在场的所有同事竟然全部噤声，没有一个敢出声附和的，没有一个趁机说出内心真正想法的。甚至在事后，大部分人都与打电话的同事一样，幸灾乐祸地给Z冠上二货的称号。
这是谁的悲哀？是一个单位的悲哀？还是人性的悲哀？我懊恼当时自己不在场，错失良机。如果我在现场，一定也会直抒胸臆，陪着Z将所有的工作失误一并提出。难道当领导一而再再而三的工作方式出现失误时，敢于直言进谏的人就是二货吗？如果人们的三观已经扭曲至此，那么我也是当之无愧的二货。
明明是领导的工作思路有问题，这样没头没尾无章法无计划，想一出是一出的工作方式，早已导致单位不像单位，工作不像工作了。局里每天乱哄哄一片，像赶集一般，被指挥的团团转却不见工作成效。大家一肚子不满，却只暗地里发牢骚，如今好不容易有人逞头代言，不仅没人帮腔，反倒落得个被讽刺嘲弄的结局。
身处这样的工作环境中，怎么能不心情低落，怎么能不愤世嫉俗，怎么可能积极热情呢？我又怎么能继续安心看电影呢？
遂关掉电影，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荒诞不经的工作环境，冷漠自私的一群同仁，兴趣缺缺的人生旅途……毫无悬念的未来，一天又一天，没有期待。
激情那么短，人生却那么长。曾经也只想做张爱玲笔下那个明媚的女子，不倾国不倾城，只倾其所有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简单纯粹。却事与愿违，只因，那袭华美的衣袍爬满了虱子。
想拥有华美的衣袍就要学着去忍受密布的虱子，且行且练习。这就是人生，毋容置疑。
岑若谷
2014.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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