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宁与马鸣，因集邮相识，时共杯酌，情甚笃。宁为邮差，鸣为吏。宁屡托鸣办事，鸣不拒。宁感鸣之义，视鸣事为己事，劳怨皆不避也。每聚饮，谈集邮之乐，不易悦乎！宁屡劝鸣集邮，享方寸之趣，鸣叹曰：“吾一介小吏，薪酬甚薄，焉有闲钱图乐哉！”宁曰：“吾亦少钱，数年间，所集不足百元，诚能坚持，惟赎罪尔。”鸣不解，曰：“君何出此言。”宁泣曰：“吾，邮政世家子也。祖为邮差，父为邮差，吾为邮差。文革时，少不更事，将祖、父所集邮品，举火烧毁。今思儿时所为，悲夫也哉！故集邮，以图悔过。”鸣劝曰：“回首往事，犹如黄柯一梦。除四旧之初，君不焚，亦有举火之众，何怪君乎！得不喜，失不悔，亦为天理，君承祖上之志，假以时日，必成大家。”宁茅塞顿开，拱手曰：“谢君教诲。”鸣亦拱手曰：“吾交友甚广，若逢珍品，必为君谋。”是日，相谈甚欢。申猴年，猴票临世，震惊邮坛，鸣对宁曰：“猴票，乃旷世奇珍，万众争购，君为邮差，趁早购买，得之而后快。若不济，吾没法图之。”宁点首曰；“君言甚善。”猴票初发，宁誓得之。奈时运不济，终无果。归宅，抑天长叹，不胜惋惜。越两日，鸣至，出大版张与宁。宁惊曰：“君何以得？”鸣笑曰：“君上官，郎之舅也。吾求之，得一版赠君，一了心愿。”宁大喜，呼妻置酒，与鸣长饮，至夜方息。后十余年，生活渐裕，集邮日兴，珍品者暴涨。每至夜静，欣赏所集，十分欣慰。会春日，鸣至，闲聊间，言妻患重疾，久治不愈，欲住院，奈少钱，借贷亲友，不足千金，宁笑曰：“君勿虑，余钱，吾为君筹之。”鸣摇手曰：“君之金，皆用于集邮，尚有钱耳？吾另觅他法，岂敢烦君。到此一叙，解抑郁矣，岂有他图。”宁曰：“君之事，亦吾之事。君之难，即吾之难。君夫人患病，少钱医治，吾岂敢做旁人乎？君速送夫人住院，到晚间，自送钱与君。”鸣再三推辞，宁不语，怏怏而别。鸣走后，宁取鸣昔日所赠，售于友人，得金十余万，送与鸣。鸣接金，甚为不解，问：“何得巨金乎？”宁肃然曰：“君昔日所赠，吾售之得金，为夫人医治。”鸣垂泪曰：“夺君所爱，贱售猴票，岂不惜乎？”宁曰：“吾父辈所集，毁于吾手，乃时势所至；吾所集，为夫人治病，善莫大焉。吾喜集邮，意在弥年少轻狂，毁父辈所爱。今所集，欲传后辈。细思之，亦一厢情愿，烟云过眼矣，有何憾哉！”鸣拱手曰：“君之德，吾不敢忘也。”宁亦拱手曰：“君之赠，用于君，何言德乎。”呜乎！兄弟情义，各因人而异，宁与鸣之义，将留尘世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