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之南，有秦岭诸峰，纵横千里，谓国之龙脉。其商山深凹，为朱海独居，门前古树森翳，溪水蜿蜒，几无人踪。一夕，夜凉未寝，海与子朱省，坐凳观山。时暮色苍茫，月挂林稍。垣外野花吐芬，沁人心骨，山顶松涛呼啸，猿鸟路穷。闲聊间，觉清风冷然，恍惚见一物，穿林而过，入溪水而灭。省大惊，沿溪寻视，然凝睇无睹也。颇为异，对父曰：“不知何物，悠忽无迹。”父笑曰：“林深多妖，恐为蛇。”省点首曰：“父言山有窟，内伏巨蟒，长千余丈，孰为真乎？”海摇首曰：“口口相传，不知几许年矣，言有之，言无之，言亲见，言传说，皆不辩真伪。”省曰：“父居山林，可见大蛇乎？”海曰：“小者尺许，大者丈余，亦寻常之物，再大者，从未睹也。”省又曰：“村人见者乎？”海曰：“村人林石言，少时赶集，遇暴雨，躲岩下避雨，见洛河有巨蟒，身长千丈，眼似磨盘，挟流而下，至保安古镇，横亘河中，积滔天巨浪。稍时摆尾，镇毁人亡，众皆谓出蛟，实乃百年不遇也。”省曰：“山之高，林之深，不可尽测。豺狼虎豹，毒虫异禽，见者有之，不见者亦有之。父言窟有巨蟒，虽辈辈相传，亦真亦幻，或为真，或为假。吾意遍访商山，一证真伪。”海摆手曰：“山之顶，壁立千仞，实非人迹所至；山之阳，悬岩百丈，可见不可攀；山之阴，荊棘丛生，可视不可探。百年间，未有一人登山哉！吾儿年少，勿覆险地也。”省素胆豪，殊不惧。自始，遇暇时，背缆绳，持利刃，涉山水，探险洞，十数年间，终无所获。然心益雄，胆益壮，甲午夏，行至山腰，天突变。一时乌云翻滚，电闪雷鸣，骤雨如注。省躲树下，见一蟒，粗如木桶，沿山坡急驰。所过处，飞沙走石，草木俱伏。省胆裂，惊仆欲绝，惟跪地叩头，祈山神护佑。省归，疑为妖，缘此胆寒，卧床不起。父屡劝，心稍安，后不敢独自入山也。越五年，父病卒。是年，省渐老，子朱恪，年二十，逢暮春，省呼儿望月，对儿言，少时闻父言，上山探觅，见山阴有蟒，长数丈。儿甚奇，欲入山寻觅，省嘱之勿往。后数月，恐儿探寻，深以为惧。是冬，迁洛源古镇，嘱儿勿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