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南，吏之贵者也。深秋，闻赵公宗诚被执，狱颇急。忧贪脏败露，惶恐几失魂魄，妇扬氏，性狡黠，对南曰：“君之职，皆公之力。公败，言君卖官鬻爵，授人以柄，恐祸不远也。”南曰“吾为官，意为金也。十余年间，依公势，屡被櫂职，成一方贵宦。汝善谋，可有良策，使吾躲此劫难，安然无恙。”妇曰：“君享极奢华，官缘尽也。依公之为，行赂受赂，孰能躲其狂犬哉！为防其奸，吾详记馈公之资，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人在场，某人知之，及馈金之数。若无事，天之幸也；若有事，诬公索赂，亦不得己而为之。”南笑曰：“汝有心也。”又问：“吾之受赂，何以解之。”妇森然曰：“坚不吐实，能奈君哉！”南点首曰：“坚拒不承，亦吾之意。”妇思良久，曰：“今忧者，惟家中所藏，何以处哉。”南叹曰：“身处高位，贪如火，成烈焰，尤嫌不足；贪如水，如奔流，龙嫌少金。夜梦中，欲将天下之财，集吾一身。恨公不慎，身处囹圄，置吾立危墙之下，不亦悲乎？”妇曰：“尽人事，听天命，泰然处之，莫问祸福。家中钱财，交郎舅，做经商之费，何惧之焉。”南曰：“如此甚好。”时电闪雷呜，夜雨忽至。南燃香，跪于堂前，祈曰：“愿先祖，助公一力承之，佑儿之安康。”越两日，所藏钱财，尽付郎舅，心稍安。自始，息迹交游，与妇恬熙相安，然终惕惕，心神不宁。数日后，对妇曰：“公所供三人，皆被执。”越旬日，惊对妇曰：“公之妇、子，亦被执。”妇沉思曰：“若此，恐无脱者。君被公视为腹心，众知之久也，且贪财，惹众怨。昔依公势，众怒不敢言，今公败，必对君所为，国而攻之。皮之不存，毛将附焉。败与不败，旦夕之间，亦有定数。”南曰：“依汝之见，吾何以对乎？”妇默然不语，稍时，咬牙曰“投案自首。”南怒曰：“汝痴也，劝夫自首，亦妇之言哉！”妇冷然曰：“败与不败，乃以败制不败。公之认罪，君必被执。执与自首，有天地之别。与其被执，不如自首。吾意君自首，故做姿态，以悔过之名，以小掩大。君行赂，皆公索赂所致。即上官索金，下属送之，亦无奈之举。若不与，动辄掣肘，焉有薪酬养家哉！君自首，实乃大义。上官念君之诚，官不失，财不散，不易悦哉！”南拍手曰：“汝，吾之张良也。”是夕，投案自首。月余，南被捕，妇亦被收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