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晚餐

                     乔凯凯

吃晚饭时，突然停了电，屋子里漆黑一片。电视罢了工，儿子手里的平板电脑也卡住了，家里顿时异常安静。儿子率先打破沉寂嘟囔道：“这还怎么吃饭？”“放心吧，吃不到鼻子里去！”下意识地从嘴里说出这句话，我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多么熟悉一句话！小时候，父母常常对我们说这句话呢！

小时候，在我生活的乡下，停电是常有的事情。有时会在白天，更多的时候是在晚上。不过也不一定，因为那时人们对电的依赖性并不是太高，也许白天停电的次数也很多，只是人们没发觉而已。做饭用的是炉子，手机还是稀罕物，更不用提其它电子产品，仅有的电器大概只有电视了，而电视白天一般也很少看。只有到了晚上，人们需要照明才会用到电，也才更会留意有没有停电。

大概十来岁时，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正火爆，每天晚上一边追剧一边吃饭成了我们全家的乐趣。到了最后两集，人们急切期待收看大结局时，却突然停了电，而且是大片区的停电，附近几个村子都没电。我们连连抱怨，电视看不成，黑灯瞎火的，饭也吃不成了。母亲笑着摇头：“还能吃到鼻子里去？”

等眼睛适应了片刻之后，母亲起身，打开窗户，窗外的星光顿时倾洒进来，给餐桌蒙上了一层薄纱，桌子上的饭碗的边缘以及食物顶端，竟像是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母亲没有找蜡烛，我们也没有要求她点蜡烛——当时我们可能并不懂或者没有完全体会到那种独特的美，却默契地选择了继续享受这种微妙的感觉。

耳边渐渐热闹起来，远处池塘里的蛙鸣，树梢上知了的叫声，草丛中传出的各种昆虫的鸣叫，甚至还有树叶摩擦的声音和溪水流过石头的响动，还有我们默默咀嚼食物的声音。更奇妙的是，嘴里的食物似乎也更加有滋有味，馒头里吃出了六月阳光下麦子的清香，大白菜里有甘冽的植物清甜，豆腐居然也吃出了豆子的甜味和香味……

我起身，打开窗，窗外的清风吹过面庞，繁星点点嵌在天幕中。我笑着对儿子说：“我们来吃一顿星光晚餐吧！”也许，我们被各种外界事物干扰，被各种调料惯坏的舌头，真的需要享受一次简单的、纯粹的盛宴。

《衢州晚报》2025年4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