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爱》:“无”之美
(2025-02-17 17:59:28)
出差路过朋友所在的城市,无奈时间匆忙,没能与朋友相见。坐在候车室,我对朋友表达了这份小小的遗憾。朋友说:等我。别,来不及了,再有一个小时火车就进站了。我告诉朋友。朋友不再回复,五十分钟后,朋友赶了过来,当时我正站在检票口检票。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朋友笑着对我挥了挥手,我也笑着挥手致意后,就进站了。
近一个小时的奔波,只匆忙见了一面,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在火车上,我有些愧疚地对朋友说。朋友回复:“一切尽在不言中。”我笑了,其实朋友说的感觉,我懂。四目相对时的会心一笑,胜过千言万语。
苏东坡说: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的那个夜晚,苏东坡与张怀民在承天寺的庭院中散步、赏月,在外人看来,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似乎毫无意义。无独有偶,东晋书法家王徽之在下雪之夜乘船去拜访友人戴安道,船行一夜走到戴家门口,却转身原路返回。王徽之觉得自己是“乘兴而来,兴尽而归”,但别人却不免认为幼稚可笑,白白浪费了一夜功夫。别人不懂“无”中蕴含的美,只有如他们一样的“闲人”才能从“无”中领略到无穷的美与享受。
与朋友一起去看画展,我沉醉在一幅精美的画作里,久久不愿离开。朋友唤我,我忍不住感慨一句:“为什么艺术可以这么美啊!”朋友笑答:“因为毫无用处。”我明白朋友说的“无用”,用俗世最实际的标准来衡量的话,艺术确实属于“无”的范畴,人们所能获取的也只是精神上的片刻愉悦罢了。然而,就是这份片刻的愉悦,千金难换。
朋友的回答让我想起葡萄牙诗人费尔南多·佩索阿说的一句话:“为什么生活丑态百出?因为全是目的、企图和用意。”艺术毫无用处,可以“无中生美”;生活全是作用,难免充满明争暗斗和尔虞我诈,姿态当然不好看。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休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推着一辆自行车在我面前停下,看着我问:“您可以帮我看一下自行车吗?我想去那边玩一会儿。”见我点头,小女孩放心地转身离开。看着小女孩一蹦一跳的身影,我的心里涌起莫名的感动。
换做大人,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把贵重物品托付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因为大人知道,陌生人存在着许多未知和不确定性,自行车可能会因此而丢失。但小女孩没有这样的“常识”,她的脑子里是干净的、空白的,因此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善意,而大多数时候,世界也会回馈给她以美好。那天傍晚,我在长椅上坐了半个多小时,一直等到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回来,甜甜地对我说了一声“谢谢”。
美的形式可能有千万种,但美的本质其实在于一个字:无。这个“无”并不是虚无,它可以什么都没有,也可以容纳一切。
《博爱》2024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