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风雨无阻”到“风雨不归”

                  乔凯凯

与妻谈恋爱的时候，妻的时间观念很强。当然，那时候她的身份还是女朋友。可能是身为教师的缘故，妻掐点掐得很准，约好了8点去吃饭，超过5分钟，妻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而且，她从来不肯听我解释原因。堵车——提前不知道会堵？早出来一会儿不就好了？临时有事——有事为什么不通告一声？身体不舒服——那可以取消约会呀！天气原因——天气不好不也得吃一日三餐？总之，不管我说什么，妻总能给我驳回来。当然，妻并没有“双标”，她一直严于律己，从来没有迟到过。

一个周末，我和妻约定去看画展。早在半个月前，我们就商量好并预订了门票，妻还兴致勃勃地征询我穿哪套衣服好看。一切准备妥当，不料那天气温突降，竟下起了雪。妻极怕冷，我也望着滴水成冰的窗外瑟瑟发抖，不然就别去了吧，等下个周末天气好点再找个好玩的地方。我给妻打电话，想告诉她我的想法，电话却一直打不通。一个多小时后，妻打来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到？。我才知道，妻已经风雨无阻地赶到了画展，正在展厅门口等我。我顿时赧颜，不知如何回答。那次，妻很生气，一连十多天没有理我。和好后，她看着我说：“说好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不管刮风还是下雨，都不能成为阻碍。”迎着她坚定的目光，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后来再没有出现“临阵逃脱”的情况。

结婚后，单位离家不远，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每天都可以按时回家。妻下班比我早，一推开门，就能看见妻在厨房忙碌的身影，闻到饭菜飘出的香味。那次是婚后第一次出差，其实也不算出差，就在相邻的城市，离家也就几十公里的距离。如果事情顺利，还能赶回家吃上晚饭。

事情办得差不多时，出了一点小麻烦，好在很快解决了，但因为耽误了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晚饭是吃不上了，不过不影响回家睡觉。此时，妻打来电话，交待我别着急回家，住一晚上，第二天再回来。我既意外，也不解，为什么要住一晚上？离家又不远。妻解释说：风大雨大，路上开车多不安全！我笑起来，你忘了咱们家一贯的传统？风雨无阻、不见不散，再说我不回去，一个人睡觉不害怕？妻正色道：“这种恶劣的天气，你摸黑回来，我才害怕呢！”在妻的再三劝阻下，我第一次没有按时回家。

后来，我不按时回家的次数多了起来，偶尔也有“夜不归宿”的情况。但大多数都是被动的，妻总是打电话各种嘱咐——“下雪了，路太滑，在单位吃点吧”“风大，别把你吹感冒了”“等雨停了再回来，饭在锅里给你热着呢”……有时我会反抗，觉得妻大惊小怪，妻却坚持到底，我只好乖乖听话。

直到有一次，妻过生日，我们原本约好一家人去餐厅庆祝。那天我临时被公司派去处理一项工作，完成工作，我开车往家赶，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可能需要两个小时，我可不想耽误给妻过生日。“孩子今晚要加一节钢琴课，干脆我们明天再去吃饭吧。你别着急忙慌的，慢点开车。”妻在电话里说。那次我真的有点生气了，大声质问：“说好的事情，为什么要改？你不是告诉过我，不管刮风还是下雨，都不能成为阻碍吗？”“刮风、下雨不是阻碍，但你的安全和健康必须得是第一位。”妻依旧说得云淡风轻，语气里却满是关怀。

从风雨无阻，到风雨不归，诠释了我与妻之间关系的变化。一开始的激情逐渐转化为平淡，一开始的坚持也会随着生活而妥协，但爱意与温暖却始终未变，且更为深切、更为隽永、更为长久。

 《品读》2023年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