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身体不舒服，已经有段时间了，他怕我担心，一直没告诉我。我急了，忙请假带父亲去医院。好在经过一番检查，医生告诉我，父亲并无大碍，吃几天药就好了。我悬着的心放下来。取了药后，带着父亲去吃饭。父亲却皱着眉，并没有放轻松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心事。在我的询问下，父亲叹了口气说:“让你跟着白跑了一趟，还花了不少冤枉钱。”

　　听了父亲的话，我哭笑不得。这哪儿能叫“白跑”？父亲没事就是最好的结果了。我跟着跑一趟，花点钱做个检查，为的就是这一刻的心安嘛。我笑着对父亲说:“只要你的身体健健康康的，咱这钱就没有白花。”

　　察觉到自己语气中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慈祥”以及父亲脸上略带释然和开心的笑容，我隐约觉得似曾相识。没错，小时候，在我和父亲之间，其实经常上演这样的情景呀。

　　父亲是个农民，踏实、勤劳，虽没让我们过上富裕的生活，但一家人过得也算温馨。平日里大部分时候，父亲都在田里侍弄庄稼。偶有闲暇，不是修葺房顶、院墙，就是打理各种农具。有时，父亲会被人叫去“加班”做家具。

　　有一次，镇上一位大伯来找父亲做条凳子——第二天女婿家就要来取给女儿陪嫁的嫁妆，大伯却发现一条凳子腿开裂。当时父亲在田里劳作了一天，已经很累了，但他只是简单洗了一下手，就准备出发去镇上。我当时正无聊，软磨硬泡跟着父亲出了门。

　　父亲做好凳子带着我回家时，已是晚上七八点了。出门时我没有吃晚饭，此时肚子饿得咕咕叫。路过一家卖卤味的店铺时，闻到飘出来的香味，我馋得直咽口水。父亲停下脚步，问我:“想吃吗？”我毫不犹豫地点头。父亲从口袋里摸出钱，给我买了一个烧饼夹猪头肉。烧饼金黄酥脆，猪头肉油香软糯，咬一口，饼掉渣、肉流油，不知有多好吃！

　　吃完，我心满意足地舔着嘴唇，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爸，你怎么不买一个吃呀！”父亲笑着把口袋翻出来给我看:“人家给我的工钱只够买一个，花完了。不过我不饿，我在家已经吃过晚饭了。”我点点头，又想起一个问题:“那你今天晚上不是白干了？空着手来，又空着手回去。”父亲在我面前站住，摸着我的头说:“傻孩子，只要你高兴，爸爸就没有白干。”

　　一晃几十年过去，岁月流转之间，我与父亲已悄然发生了转换。以前，不管他为我做什么，他都觉得值得；而现在，无论我为他做什么，我也都觉得有意义。

《厦门晚报》2022年12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