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秘密

                          乔凯凯

父亲在一家工厂里上班，干的是包装工。一开始，在我的想象中，包装工的工作大概就是坐在那里往纸箱子里放东西，再把纸箱子包装起来。直到后来有一次，我去工厂里找父亲拿钥匙，看到父亲正扛着一个沉重的箱子，艰难地放在一辆车上。而他的身后，还有很多个这样的箱子。那时我才知道，父亲干的包装工一点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轻松，反倒是工厂里最苦最累的活计。

下班后，父亲瘫坐在椅子上，累得话都不想多说，有时甚至连饭都不想吃。可是，父亲歇了片刻后还是强撑着坐起来，有一大堆事儿等着他呢！母亲瘦弱，地里的庄稼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得靠父亲出力；爷爷自从中风之后，身体大不如从前，生活基本能自理，但也需要有人在旁边照顾着，父亲每天都得去看看，帮爷爷做一些事情，陪爷爷说说话；还有家里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父亲都要去处理……

虽然如此劳累，但父亲从未叫过苦叫过累，也没有抱怨过一句，反而每天都精神抖擞，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更难以理解的是，原本每周就只能休息一天，父亲还要加半天的班——实在是太难了！我真不知道父亲是怎样做到的。

一次周末，我偶然在半路上碰见父亲，发现他并没有往工厂的方向走。他不是说要去加班吗？为什么没有去？那他要去哪里呀？出于好奇，我没有跟父亲打招呼，只是悄悄跟在他身后，尾随他走了很久。走过街道，走出村子，一直来到村外很远的一个池塘。在池塘附近的一个小房子里，父亲拿出了一根鱼竿，还有一个小布包，大概是鱼饵之类的东西。接下来，父亲在池塘边走了一圈，最后停下脚步，就那么席地一坐，把鱼钩甩了下去。

那天下午，父亲完全沉浸在钓鱼的乐趣中，我忍不住走到他跟前，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后来，父亲同意了我留下看他钓鱼的请求，但他让我保证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父亲看着我说。我认真地点了点头。那一刻，我觉得这是一个男人与另一个男人之间的承诺。

之后的日子，只要有时间，我都会偷偷陪父亲去“加班”。因为这个秘密，我感觉自己与父亲之间的关系更亲密了一些，我也收获了更多的快乐。年龄越大，我越理解父亲。是的，生活太累，总要想办法给自己一点安慰。有时候，也可以选择逃离那么一会儿，待在自己的世界里喘口气，然后再满血复活地回来，继续自己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子的角色，承担起所有应该承担的责任。         

《华夏女工》2021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