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那年的成长

                           乔凯凯

初三之前，我一直是一个淘气的孩子，是让老师和家长提起都会忍不住摇头叹息的一种存在。在我的成长过程中，父亲大概是我最强劲的“对手”。与父亲高大魁梧的外形一样，他的性格也很强势，从小到大，每当我犯了错，父亲就会扯开嗓门责骂我，有时候还会动手。我不知道到底是我天生顽劣，还是在父亲的逼迫下养成了“勇于抗争”的习惯。总之，在我的记忆中，我与父亲之间的关系永远是剑拔弩张。最严重的时候，他声称要“打断我的腿”，而我也愤愤地回敬“我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就在这个时候，父亲出事了。那天，我正在上课，表叔来到学校要接我回去。当时我读初三，正是学习最为关键的一年。在跟着表叔往外走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不断想着表叔跟老师请假时说的话：“他的父亲遭遇车祸，随时有生命危险，得让孩子去一趟”。父亲伤得很严重吗？我无法相信。我实在想象不出来父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他一向强壮得像一头牛啊。

来到医院时，父亲仍在手术室里抢救，母亲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看样子已经哭了很久。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站了许久，母亲才发现我，她一把抱住我，把我搂在怀里，眼泪又涌了出来。在母亲的哭泣中，我的心里生出了隐隐的不安，还有一丝难过。我在想，父亲如果真的发生意外，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手术室的门打开，父亲被推了出来。医生告诉我们，父亲目前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康复。母亲和亲友不停地跟医生说感谢，我站在一旁，默默打量躺在那里的父亲。他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起皮，鼻子上插着管子，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单。看到我后，父亲没有像平日那样怒目圆睁，而是努力挤出了一个虚弱且无力的微笑，好像在对我说：“我没事，不要担心。”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着，突然疼了一下。这是我的父亲吗？原本高大伟岸的父亲，怎么会变得如此脆弱？

接下来是6个小时的危险期，医生嘱咐我们时刻观察父亲的状况。为了防止体内残留的麻醉药引起呕吐，必须禁食禁水。因为输着各种液体，父亲并不觉得饿，但他的唇部却因为干裂而出血了。母亲回去取住院需要的物品时，我拿起一根棉签，沾了点水，学着母亲的样子，轻轻地在父亲的嘴唇上擦拭。父亲看着我，又对我笑了笑。突然间，我觉得父亲好像并没有那么严厉，我对他的“憎恨”也消失了大半。

因为功课紧张，我只请了两天假，但放学后，我会赶来医院。一是母亲日夜照顾父亲，非常劳累，她的身体也不太好，我想让母亲休息一会儿；二是我觉得，父亲倒下了，我作为家里唯一的一名男子汉，理应坚强起来，撑起这个家。

那段在医院陪床的日子，我感觉自己一下子长大了。在学校，我不再贪玩，开始拿起课本，认真地复习功课；在医院，我抢着帮母亲做各种事情，替父亲擦脸、翻身、按摩，刚开始父亲行动不便的时候，我还会喂父亲吃饭。我买来小米粥和茶叶蛋，用勺子把鸡蛋捣碎，拌在米粥里，等蛋黄慢慢化进米汤里，我舀起一勺，轻轻吹几下，然后送到父亲嘴边。一开始，父亲有些难为情，但很快他就适应了。原本，我们就是最亲的父子啊！

没事的时候，我和父亲会聊聊天，说得并不多，也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但对我们来说，这已经很难得了，十几年来，这是我们之间少有的心平气和地交流。父亲问我长大后想做什么？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在父亲住院这段时间里，我真的考虑了这个问题。因为我终于意识到，父母总会有老去的那一天，而我早晚要担负起照顾父母的责任，成为替父母遮风挡雨的人。

可以说，父亲遭遇的那次车祸是我成长的转折点。初三岁之前，我是一个叛逆的少年；初三岁之后，我就是一个懂事的“大人”了。大半年后，父亲的身体康复了，而我也在中考里，考出了一个满意的成绩。初三岁那年的成长印在了我的脑子里，成为我一生都难以忘怀的记忆。         

《中学生阅读》2022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