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已过,正是看山的好时候。古人有“湖光山色”“水光山色”之词,说到山色,春色富于生气,草木开始碧绿,大西北黄土高原上从深秋历严冬,到初春,都是不见绿色。一场春雨过后,草芽、树叶都出来了,满目绿色,从遥看如烟近看却无到小草敷地,一天比一天美。再有几朵小花,碧天白云下的那山色,其美如何?
要说色彩丰富,还是深秋。这儿没有枫叶,但零星的几棵榆树,山坡上一片杏树,果园里梨树苹果树,红色,黄色,各色相间,五色斑斓。挂着的苹果红梨子黄,怎么样?大西北的色彩就这样,走到更西一点看胡杨,很多东边南边的人都去看,看那秋色的美!再回到我们黄土高原,山坡上的庄稼地是另一番样子。高粱,谷子,糜子都到收割的时候了,紫红,金黄,画师的颜料盒摆在地上,自有秋霜来调色。收获人的声音,并不稠密,也塞满山坡沟壑,山里面最热闹的时候,也就这深秋。
山坡上的另一景是黄菊花,分币一样大小的花朵,一片片一丛丛,有挺直的,有斜倚的,崖畔还有倒挂的。那小朵儿,像一只只眼睛,看什么?什么都看,比如看这丰富的秋和劳碌的人、碧蓝的天和潺潺的水。是否看有人来采朵儿?不知道,但真的有人来采。那东西原本不知道有什么用途,近几年超市里有售,小盒子,塑料袋,一二两,动辄几十元。于是开始有人采摘。我也曾试喝过一两杯,淡淡的药,淡淡的苦,淡淡的菊花香。在我们这里,这东西不是采的,而是看的,从山下到山上,从脚下到天边,山山岭岭沟沟坎坎里都是,说是海,也将就算得上。
昨天我又去看山,也采了一束,要献给老婆,老不死做浪漫态,说明了惹人笑。看着手中的菊花,想到“采菊东篱下”,想不出陶先生采的是什么菊,那时候大概还没有什么姚黄魏紫,更没有什么铁骨红心懒梳妆之类,我希望是野菊,但也有可能是先生自己种的,专为了那杯重阳酒。我用不着东篱西篱,走路数里,爬到小山坡,满目都是。站上山顶,波涛般延展开,直到天地相接处——要说秋的气派,这小黄花就是最好的体现。手握金秋,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沐煦日,看山色,听鸟鸣,移步换景,天然的浪漫,大城里人享受不到。
一生在山里,看不够的是山。每年都有好秋色,每年的秋色都有所不同。走到地边,向收获的农民讨了一个高粱穗,在另一家又要了三个谷穗,回来后红毛线扎了插到墙壁上——今年我也丰收,好多年没有秋菽秋黍带回家,见了秋禾,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丰收年,自己也收成一些,农家的感觉,立即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