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年越味儿
(2024-01-31 14:01:28)
俗语说:臊得臭得老不得,老了了不得。还没好好活已经不得了的年纪了,富得流油,心里却仿佛空了。年是什么味儿?好像渐渐品尝到了一点点。
我们屁孩儿高高兴兴盼望过年的时候,那些皱纹老头老太往往叹一声:“过年,过难!”他们都是长辈,有无穷的经历与经验,我们拧着脑袋听他们叹息,却不明白难在哪里。
而今我已比他们高寿了,得益于好饭好菜,所以并不比他们显老。我吃过的平常饭,他们过年也没吃过。原来日子要对比着过,喝过苦药之后,母亲递来的那半杯糖水是最甜的,平时含嘴里慢慢化慢慢甜的糖,哪有那么甜!过去了才明白,日子的滋味要慢慢品,“人家过年我过难”的那声叹息,大约是世间最沧桑的吧?
又想到:黄叶轻霜的早晨,日光从村后的岭上射过来,橘色的瀑布泻在西山半坡上,而小村庄还在阴影里,炊烟缭绕,鸡鸣从炊烟霭岚里窜出,清新而安详,温暖而踏实。霜地里扫叶的父亲已背了一背篓进门了,唤我拍拍他后背的土,而母亲端了早餐从厨房门里走出来……什么味儿?
每年要回家,快过年了,不论多远都要回去,回到那个小村庄。一年都在别处忙碌,可那里不是乡,不是家,寄居地么?说不上,可觉得没有贴紧,没有回到父母身边的那种平坦,松爽,畅快。早晨起来耍洋牌子,村外去散步,绕过村头的小山嘴,散落于深谷两边的村庄,棋子一样摆开——这就是“乡”么?乡邻,每个村子里的人都是,鸡犬相闻,哪个村的人于我都有辈分,得叫叔伯爷哥老弟弟,冠以排行的“大”“二”“三”等,每逢必问,我得像汇报工作一样,简答在外的工作生活,听他们“好就好”“好得很”“巴望不得一个好”。年味儿,那可是真的。
后来变了,父母没了,长辈们消耗殆尽,自己成了叔伯甚至爷,站在村头,乡还是乡,可陌生;陌生的乡还是乡么?就如家还是家,可不是自己的家;亲人仍然亲,可与父母在世时有别。回去吧,回到自己的家里,与老婆孩子团聚。于是回来了,可回到里异乡。家,就这百平米左右的空间么?可有讨问工作生活的叔伯兄弟?可有笑脸盈盈的父母?什么味儿?
人飘了,无论如何也觉得贴不紧地面。办年货,过大年,咣当一声关上门,听窗外的鞭炮声都烦,小时候烧香叩头敬祖先的庄重,村子里敲锣打鼓比新衣的热闹,哪儿去了?飞了,鸟儿一样飞走了。
喜欢
0
赠金笔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