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七一年或者七二年，我上初中。学校在公社所在地，距我们村三四公里。我们村在半山上，去学校先下山到谷底，蹚过小溪流，再上到山顶就到了。那时我们村只有我一个中学生，公社下发的通知文件等等，都由我捎带。现在想起来那时特别傻，五七一过程纪要的批判资料一期接一期，我都看。其实交给大队干部，根本没人看，可惜我太木头，一本也没留，现在只记得里面引古人的两句话“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我七二年初中毕业，没有毕业就辍学了，托亲戚进南山，在那里直到七五年被推荐上学。七六年记忆深刻的是割尾巴，我们工农兵学员是要与工农相结合的，于是组织成工作队到乡下去割尾巴。我们的任务，一是宣传批这批那，那时主要批的是不得人心，语录上墙。另一个是割尾巴。以前，农民有一些自留地，种点小菜等，比较方便。自留地当然是不能留，人们吃菜怎么办？有的生产队种一些，大多数只种粮，有些人就在山沟里、林深处偷开一点小荒地种几株菜——这就是资本主义的尾巴，一经发现，毁掉菜，这容易，但根除复辟的想法就不太容易，一般情况下，夜里十二点还在开会，做检讨，表决心，写保证，接受监督，深刻了，才以观后效。

      尾巴割了半年，我觉得特别自由，体验了一回住队干部的生活。那时候大事情很多，伟人去世，TAM事件，打倒四害，农村开始改革等等，每一件都让人震惊，都与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在我的记忆里，那是最丰富的十年，是国家转变运势的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