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听说老段死了,城外面三万元买了一块坟地,唢呐呜哇呜哇地送他入土为安了。我们少有来往,所以我没有去送葬。听知道的人说,因为有一块坟地,他死得很安心,嘱咐家人,埋了他,以后不要祭祀,不要烧纸,不要再麻烦了。
这也符合他的性格。他很节俭,工资发了之后,就交老婆保管,自己从来不花钱。我认识他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不知道从哪儿调到我们厂,先在修配车间,后到机电车间,技术不错,很得赏识,但终于没有升为车间主任,到退休一直是小班长。
起初我看不惯他,以为不是什么好人。那时候厂里每年要举行各种赛事,篮球赛是重要的一项。老段篮球打得好,是厂队的主力。各车间比赛时,机电车间队老耍赖,觉得自己要输了,或者以为裁判不公了,就坐在球场里罢赛。老段见队友坐下,他也坐下,比赛不得不暂停。
可平时见了很平和,多少有点腼腆,反是他妻子说话虎声虎气。大约九十年代吧,农村户口的人,如果交6000元,就可以转一个人为城镇户口。老段居然一次买了两个孩子的户口,人们都议论:“蔫萝卜辣人!”接着姑娘与儿子都上了我们厂的技工学校,毕业后安排到车间里上班。
他比我早七八年到这个小县城。厂里在小县城建一个福利小区,那时我已经下岗,下岗的人没资格买小区里的新房子。他虽也在下岗的年纪里面,由于技术好,留用了。2012年小区建成,大概就在那时他家就搬了过来。从我下岗到我也搬到这里,有十多年没见过他,我2020年搬来,在大街上见时,他已经瘸腿了,说病在腰里。平时不出门,偶尔出来看看大街。
五一那天听说他进了县医院,青年节广场上有活动,我去看热闹,听说老段插了氧,在重症监护室里,五月六日去世,享年七十一岁。我们素少来往,但听他死了,忽然感到莫名的伤感,兔死狐悲吗?应该不至于。究竟什么原因?我自己也不明白。耳边总响那呜呜哇哇的唢呐声,甚至下葬的场面也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近几日来了好几个死讯,这段文字埋葬一个,别的就埋葬在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