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
(2023-04-06 14:06:17)
读书人好说大话，估不准自己的本事。李白名声大震，被玄宗宣进长安。听到宣招，他非常得意：“会稽愚妇轻买臣，我亦即将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他想，终于有机会施展鹏鹄之志了。他大概高估了自己。玄宗宣他殿见，李白神气昂扬地进去：好帅啊！这么气质的男子汉！玄宗惊奇李白的身段气象，竟忘了自己是九五之尊，便说：换鞋！大概是让李白换上拖鞋。李白把脚伸向高力士，让高力士给他脱鞋。在皇上面前高力士气势塌台，乖乖地给李白脱鞋。谈话结束之后，李白气昂昂地走了。玄宗指着李白的背影给高力士说：这人就是一副穷酸相！
玄宗这样说，搞不清他真以为李白穷酸相，还是给高力士一个台阶，借贬低李白来给高力士一点面子？如果是前者，李白未能一展宏图大志，就是必然的，因为玄宗根本就看不起他。有一个证据，就是安史之乱时，李白跟了永王，竟没有想到二王必然相争，可见政治眼光非常有限。
这里我想说说穷酸，又穷又酸。“穷”有两义，一是仕途不暢，“穷则独善其身”里就是这个意思。另一个意思是收入少，不够用度。“酸”是一种味道，“穷酸”里用的是引申义，引申义有“寒酸”“酸腐”等。寒酸是因为穷困而表现出来的不大方、不舒展的样子。“酸腐”“酸臭”等多是给读书人用的，思想僵化，不分场合咬文嚼字卖弄文才，让人听着倒牙。
李白在唐宫是否表现出又穷又酸的样子？史无记载。不过，文人遭鄙视，焦点在“酸”。孔乙己算不得文人，但也是读书人，他就酸。淑士国的人也酸：“酒要一壶乎，两壶乎？菜要一碟乎，两碟乎？”戴儒巾的酒保这样酸。“酒价贱之，醋价贵之；因何贱之？为甚贵之？其所分之，在其味之……”这是儒服老者的酸。我佩服李汝珍先生的文笔，将酸相描写得淋漓尽致。
城府深的读书人就不太算，鲁四老爷不酸，孔孟屈原等好像都不酸，半吊子才酸。文人遭鄙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文人写文章，本来是可有可无的事情，有了自然好，如衣服上的饰边。没有呢？也可以。对做装饰这点作用，文人又看得过于了不得，所以就惹别人厌烦。只写文章，不做饰品，能做到的凤毛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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