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福初书法创作手记十则
(2016-08-12 08:5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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潍坊清雅轩艺术中心
一
“骏马秋风塞上,杏花春雨江南”。诗人可以将各种不同的境象组合在一起,留有空间,留下悬念,让人联想。书法亦然,看似无一字相连、体态殊异的作品,要通过节奏的变化与气韵的连贯,即所谓笔断意连,均可构成各种形象。无论小桥流水、冰川雪地、炊烟农舍、绝壁幽壑,抑或黄钟大吕、江南小调自然万象皆可一寓于书。
二
一日,赴长沙途中,车塞于长沙大道之南端,良久,颇有倦意,便开窗呼吸新鲜空气。见路旁一水果摊,摊后立广告牌,标示水果之名称、产地、价格种种。似为读书不多之妇人所书,字形歪斜不正,章法聚散弥漫。而整体看来,活泼跳跃,颇有奇趣,似观黄庭坚所开具之药方,傅山所书之狂草诗卷,章法上的随意布置谓“乱石铺街”,粗看杂乱无章,细则可观秩序,用墨润燥相糅,轻重相间,疾涩相生;结体倾斜欹侧,钩连揖让,有横风斜雨之势。当时激起强烈的创作欲望。诚然,中国书法之集大成者,皆民间书法之集大成者,北魏墓志、流沙坠简、楼兰残纸,敦煌唐人写经、长沙吴简均为民间书法的经典。
民间书法出自平民百姓之手。艺术源于生活。世间万象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古人观公孙大娘舞剑,担夫争道,“寒猿饮水撼枯藤,壮士拔山伸劲铁”,随处可生灵感,随处可见宝藏。
三
郑板桥谓:“江馆清秋,晨起看竹,阳光日影露气,皆浮动于疏枝密叶之间,胸中勃勃遂有画意,其实胸中之竹,并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纸,落笔倏作变相,手中之竹不是胸中之竹也。”从眼中之竹到胸中之竹到手中之竹,这是艺术创作的三大过程:“胸中之竹”乃现实形象与书家思想情感交融所成,是形象与理性的结合体。这是艺术构成的决定性因素。意在笔先即是这个道理。
人的思维在很大的程度上,受生物节律的影响,在一定时间,思维从高度灵活期(或兴奋期)到呆滞期(或压抑期)呈周期性变化,同时在一定环境中,思维因环境的心理适应程度而不断地作出新的调整。
创作常常遇到这种情况:下笔之先思维处于一种迷茫、模糊、不确定的状态,这时心理的调整尤为重要。根据作品创作的要求,有三种方法值得尝试。其一,回顾所阅古今经典作品,激发创作灵感。其二,改变创作环境,刺激视觉感官,以求“得来全不费功夫”。其三,冷静下来,清理思路,使形象具体化,或雄浑粗犷,如崇山峻岭;或灵巧清秀,如行云流水;或刚柔交错,如交响组合。当心理调整到主客观高度一致时,则心手双畅,下笔如神。
四
风格的形成与社会时代、个性特征、生活经历、艺术素养诸多因素密切相关。 表现在形式上,点画的形象,间架的构置,章法的处理,遂如其取法何人何帖何碑。同样,学书的经历,很大程度地影响个人风格的形成。然而,决定性影响风格的是对意境的追求。“境生于象外”,即“韵外之致”“味外之旨”,这种字外之功,发端于书家思想层面的境界超越,表现于书家思维方式的独到深邃与睿智,尤其在于对意境追求的一致性探索与坚守。
清旷雅逸是我长期以来追求的思想境界,即阔大、清雅、疏朗、飘逸。司空图《诗品?旷达》云:“花覆茅檐,疏雨相过,倒酒既尽,杖黎行歌。”弘征简析为:“旷则能容万物,达则可贯大千。”如海纳百川,荣辱皆忘。世间万事,概无累。如此境界,心向往之。苏东坡词“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何等清旷高远,在他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中,地则大江,时则大千,景则乱石穿云惊涛拍岸,人则风流豪杰。如此宏阔,逸怀浩气,使人有登高望远、振臂一呼、与清风白云凌空飘游之感。唐僧皎然云:“但见情性,不睹文字,盖诗道之极也。”达到这种是似而非、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可谓高古雅逸,风神超迈了。
意境追求相对稳定,审美情趣则自成体系,便可在浩如海的古今书坛,有目标、有选择地寻求知音,确定书家和作品。当锁定具体作品后,用同样的视觉和思维去审视、剖析、提取自己所需的养分。
大量的北魏碑版中,吾于墓志情有独钟,其疏野、清旷之风常常激起内心的波澜。在那似不经意的野趣中,感受清奇,仰望高古,寻觅超逸。
怀素《小草千字文》与其《自叙帖》相比,一小一大,一收一放,一静一动,吾以为前者字字独立,引带含蓄,恬淡雅静,境界更高。
风格,表现于形式,寄托于意境,来源于思想。
五
康有为曾立下宏志:“千万年来未有集北碑南帖之成者,况兼汉分、秦篆、周籀而陶冶之哉。鄙人不敏,谬欲兼之。”这段立论虽自恃过高,正如他自己所述:“吾眼有神,吾腕有鬼。不足以副之”。然而,这一审美思想是极其博大的。
北碑、南帖、汉分、秦篆、周籀,且不论其分类是否科学,但其总揽了中国书法的全部体系和内容。一个承载历史责任和创造未来思潮的书家,必须是传统之集大成而后自成面目者,不能凭一己之好恶,取历史之精华,而应以广博之胸襟,吞吐百川之海量,吸纳一切优秀成果,承前启后,继往开来。
六
笔之转换有三种情形:其一,笔画之延伸;其二,简省以后代表多种笔画之符号;其三,笔划之间过渡性的连带。
无论何种转换,皆为字形流动的载体。不得随意带过,字形取势,连带取妍。
七
观书要观“气”,“气”乃作品之整体品质和精神。吴昌硕自谓临《石鼓文》“临气不临形”,作画则画气胜于形,创作时对于“气”的全神贯注,表现在从大局着眼,所有细微枝节、个体因素皆服从整体需要,建构出宏博宽大的格局和营造出通畅连贯的气韵来。
八
临帖不在临其形,而在得其神。得其形者,技巧所为,得其神者,心之所至。欲得其形,惟知用笔;欲得其神,先悟其理;若悟其理,需用心读帖,以悟其精髓。
读帖如读诗,先通观气势,再观节奏和韵律,再剖析结体点线分布特征。
神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刘勰《文心雕龙》提倡“神与物游”“神思方运”,孙过庭提出“翰逸神飞”“神融笔畅”。有畅其神,能悟其理,重在一个“悟”字。从直观感受到规律性认识,从典型符号到个性特征,从视觉层面到精神层面,由表及里,循序渐进。
如此临帖,笔无虚发,事半功倍。
九
人的体力有极限,脑力亦有极限。每到一定程度时,要超越自我,哪怕是细微之突破,诚非易事。
禅宗有顿悟之说。顿悟乃渐修所至。董其昌观王羲之《官奴帖》之唐人摹本时说:“抑余二十余年时画此帖,兹对真迹,豁然有会,盖渐修顿证,非一朝夕。”积虑二十余年,可谓渐修久矣。
“豁焉心胸,略无凝滞”,然顿悟并非渐修之必然,渐修不论时间之长短,经历之多寡,最终决定于顿悟前奏之思维裂变。每当一种特定的外界因素出现时,精神深处高度激奋与飘扬,瞬间内思维会凸现一种空前的自由,情绪会产生极其罕见的欢快与愉悦。于是一种崭新的境界清晰地展现在脑海中。
一日,观陆游《怀成都诗卷》影印本,见装潢将诗卷缩小,字的行气向左下倾斜,整幅闲雅自适,四周留有很大空间,是钤有两方收藏之印,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一种风啸秋林、广阔无垠的景象凸现眼前,让人亢奋不已,思逸神超。
十
余学书分三个阶段。1990年以前广泛涉猎各种书体,1991年至1996年研习魏碑,1997年以后书宗二王。
人有惯性思维,且极大地阻碍着创造性思维,近年来,接触二王系列的作品多了,追求法度严谨与灵动多姿的高度和谐,而魏碑规整雄强,体势开张,或棱角森严或转折圆劲,与二王的清逸巧势,在审美情趣上有很大差异和距离。从理论上看,事物的形态有大小、方圆、曲直、欹正之分,质感有刚柔、粗细、强弱、润燥之别,取势有动静、疾徐、聚散、抑扬之说,各种事物的多样统一构成和谐,所以诗歌中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通过绿与红、动与静、大与小的和谐构成千古绝唱。
诗人超常的想象给书法创作提供了参照。于是,重新将当年研习魏碑的习作审视一番,首先于点画中寻找代表性的符号。北魏《元绪墓》中“响”字耳旁一竖,给了我一个极大的震撼,起笔时,笔尖朝右上方入纸,侧锋铺毫顺势而下,至垂露处将笔锋下按向右折出,这种运笔方法,在运行轨迹上与二王恰恰相反。同样地,横的写法也可反其道而行之,果然别出新裁。在结体上,关注碑中收与放、疏与密、欹与正等多种变化,采用左右俯仰,上下移挪,转折果断,连带含蓄的方法。加重节奏,强化动感,因而婉转流动,疾涩互见,刚柔兼济,润燥浑和。
碑帖结合,南北兼融,大大地丰富了创作技巧,充实了作品内涵,提升了艺术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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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华志书法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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