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爱情·战争的寓言故事———对夏加尔人物作品的解读
(2016-06-05 08: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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潍坊清雅轩艺术中心
马小依
在夏加尔的绘画作品中,那些触及现实的情感涌动着一种精神的诉求,这往往结合着画面中深邃的背景表现出苍茫宇宙中人的渺小、困境与迷茫的存在与内心状态,在对不同的画面场景进行变形后的组合、重构时,着重于对人性主题给予最本质的洞察,并在情感畅想的梦的意象中对现实予以反思和清醒地对待,从而在叙事性的独特语言结构中形成了以关注个体、尊重生命的人文关怀为寓意特点的绘画寓言。
经历两次世界大战的创痛与目睹犹太人饱受残害的悲惨境遇,让身为犹太血统的夏加尔看清了世界的苦难,他以人类在现实中无处逃遁的灾难与不幸,与自己对于现实生活的感受融入于一种奇特的画面语境,那些被反复表现的在空中漂浮、旋转亦或倒置的人物形象,正是在现实中不能去除直面发生的痛苦时,而进行的精神出走与自我救赎。但同时那种没有方向与目的性的摇摆与飘动则让个体陷入于更大的徘徊,即是在飞行的姿态中,我究竟要去向哪里?
对于人性的主题创作,夏加尔有着清醒的判断,对于人性中的善良、诚挚、自由与博爱,他给予真诚的赞美;而那些人性中的罪恶、嗜血与残暴,他表现出自己的愤怒、反思与冷视。当然他的作品主要是对人性的善进行的肯定,以乐观、率直与单纯的幻想表现出画家内心深处对世界情感的体验,对美好事物的追寻,对有限人生的把握。因而在历经立体派、超现实主义之后,他自觉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突破了类型画派的集体意识而给予自我最真实的关照。在其代表作《我与乡村》中,关于倒立的女人形象,给奶牛挤奶的妇人,城镇的轮廓,都在画面进行了分离与融合而归入于由动物原型与绿色人物面孔构成的情境之中,呈现出一种类似于潜意识的幻觉与新奇的创造力。这是一个由多种画面图式剪辑和内心联想建构起的表现心灵活动的故事。这个故事始终涌动着有关故乡维台普斯克的乡愁与记忆的细节,奇特而神秘、温馨而贴切。
可以说在夏加尔的内心里,他一直在用自己丰富的想象力与表现力创造一个表述真实情感的虚拟世界。在同时代的《蓝色恋人》、《生日》以及《散步》等爱情主题作品中,大都是以情侣之间的情感状态诠释出爱的甜蜜氛围。如果说《蓝色恋人》是以蓝色背景气氛来映射人物内心世界的话,在《生日》与《散步》中,人物形象则在站立与漂浮中实现了一种和谐的存在,以动势化的趋向体现出心灵在想象世界中的拓展,将现实中的情感放入到“现在时”与“将来时”交错的精神时空中予以重新的解读、审视与体验。而作品《蔷薇色的恋人》、《灰色恋人》与《绿色情人》中,画面则侧重于表现心灵对话时的某种静态寓意,在人物形象的意象化手法中,呈现出心灵交汇时的淡然怀旧与伤感,以及略带浪漫而诗意的忧郁特质。面对着现实中不能实现的梦想,夏加尔在想象的画面里以超自然的能量,获得了一种个体对于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的双重穿越。
由于在二战期间目睹大量犹太同胞被残忍杀害,夏加尔在深切的哀痛中洞察了人性之恶与残暴。他的作品在悲剧性的思考中具有了丰富的寓言色彩。如果说1937年的作品《革命》主要体现了某种具体的革命场景并以此映射人物心理的话,在同时期的《抵抗》、《白色磔刑》、《磔刑》、《殉教者》中,作品以受难者的形象反映现实的苦难与战争所带来的创伤。画面中的人物形象有的是逃亡的同胞,有的是悲恸的亲人,他们簇拥在一起,要么做出呐喊与挣扎的姿态,要么在恐慌不安中呈现飞翔或倒立的姿态,在这种由残杀犹太人的现实所激起的深深不安与怜悯中,引发了画家对于人的本罪认识与悲剧性的思考。而作品宗教色彩象征语汇的运营更加深了艺术思想的表现力。在画面中夏加尔没有用残杀镜头来表现人物受困的情形,而是以心理刻画表现被捆绑在支架上的无辜生命直面残害时内心的脆弱、孤独与无助,表现出对生命的践踏,对人性的破坏与尊严的丧失,并以此形成欣赏者悲愤的情感力量与共鸣。随着二战的结束,夏加尔在1948年创作的《耶稣的复活》中,以耶稣的复活为主题表现了对人生秩序的恢复与自由向往的期盼。画面中的人物形象以对于经历灾难后的重逢与喜悦,拥抱与倾诉,表达了对有限生命的追求与希望,而画面的主体耶稣形象则寓意着反思苦难,摆脱战争枷锁而获得的新生。
1944年,妻子蓓拉的逝世,让夏加尔遭受到沉痛的打击。在作于1947年的《维台普斯克冬之夜》中,骑在马上漂浮于空中的情侣形象暗喻着夏加尔对于故乡的眺望与妻子逝去的回忆,以内心的伤感与现实感受展开了一种梦境般的想象,情感穿越生命,游走于虚灵的精神世界,在不断求索的爱的真谛中通过生命力的解放将现实的伤痛转化为精神的能量,从而构建起一种超越可视与具象的生命意义。在1949年——1950年的作品《玛嘉丽特与恋人》中,温馨的黄色背景调和出爱的暖意与温情,并与暗色调描绘的恋人形象形成对比,以主体与背景的色彩反差形成视觉联想的变化,这种爱情片段与画面氛围颇为和谐地融入于情感节奏的一致性当中。直至1981年的《欢乐村庄》与《新婚夫妇》再次出现那种朦胧的色调,人物形象进行了背景化处理,在和谐、自由与博爱的追求中回归田园生活与诗意爱情的人文主题,在精神返乡的寓意中,抵达于自由畅想、返朴归真的心灵世界。
在夏加尔的作品中,有一个共同的倾向:他善于用自己的思维建立起一种精神表达的体系。这种体系总是用自己的感受去触摸世界,在心灵的对话中用感性化的方式表现一切情感可知,以此反映人在现实环境中的生存状态与心理变化。那些层出不断的丰富想象与创造,也并非停留于虚浮的表面,而是在情感的诉说中展现人性坦诚、乐观、悲伤与忧郁所包围的现代寓言,在复杂的人格特质中表现出可以被不同视角所理解和解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