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族和女真族是我国北方的两个古老的民族,它们先后建立的辽国和金国,都成为威震一时的大漠草原上的帝国。契丹和女真都以狩猎放牧为主要经济活动,它们的艺术风格有着明显的民族特点,表现在玉器上就是其所特有的“春水玉”和“秋山玉”。
所谓“春水玉”,就是指以鹘捉鹅为主题的玉器,一般作椭圆形,通体以镂空加饰阴线纹雕成。图案为一只天鹅躲藏在水草中,上有一只鸽子大小的鹰(又称海东青)向鹅俯冲而下,作追逐状(图一,辽代“春水玉”,故宫博物院藏);或直接雕刻一只海东青展翅攫住鹅首,欲食鹅脑。所谓“秋山玉”,是指以山林虎鹿为主题的玉器,图案为山石、柞树、虎或群鹿(图二,金代“秋山玉”,故宫博物院藏)。这两种题材表现了北方草原山林天高地阔,禽兽翱翔、驰骋的自然风貌,是契丹和女真弋猎生活的真实写照。这两种玉器的背面都有穿孔或系环,应是随身的佩饰。
北方少数民族在一年中,是依牧草生长及水源供给情况而迁徙的。公元907年,契丹首领耶律阿保机统一契丹各部落,建立政权,后称为辽国。辽国地域广阔,占据北方草原大漠及长城沿线,这样幅员辽阔的土地为契丹人的游牧生活提供了便利条件。辽国统治者也利用这种条件在各地修建出行漫游的营地,称之为“捺钵”,作为御寒和避暑的场所。
每年初春,辽帝行至“春捺钵”,先凿冰取鱼,待河冰开化,天鹅飞至时,放纵鹰鹘捕鹅雁,晨出暮归,从事弋猎(图三,辽代《肩鹰出猎图》壁画,内蒙古辽墓出土)。当时,辽帝常去的“春捺钵”是长春州东北的鸭子河沟,东西二十里,南北三十里,河滩多榆柳杏林。皇帝每到此处,便更衣登高观望。侍卫们穿墨绿色衣,持连锤一柄、鹰食一器及刺鹅锥一枚,在河泊周围相隔五六步远并排站立,发现有天鹅立即举旗示意。探骑得讯后飞驰报告,众鼓齐鸣以惊天鹅。天鹅受惊腾起,训鹘人将海东青呈给皇帝,由皇帝亲自放飞。鹘擒鹅后坠落于地,但鹘势单力薄无法降服天鹅,这时侍卫便上前用刺鹅锥刺死天鹅,取出鹅脑喂鹘,训鹘人亦得银绢赏赐。皇帝得鹅后,群臣献上酒果,举杯致贺,并将鹅毛插于头上为乐。这种弋猎活动直到春天过后才结束。“春水玉”反映的就是在“春捺钵” 弋猎的情况。
辽代使用玉器的风气很盛,出土玉器的辽墓很多,其中最重要的是内蒙古奈曼旗辽陈国公主墓。该墓出土玉器80余件,有佩玉、实用器和嵌玉。佩玉数量最多,有工具形玉佩和龙、凤、鱼等动物形玉佩,以及鸳鸯玉饰,多穿以金链,悬缀在腰带上(图四、辽代动物形玉组佩,陈国公主墓出土)。这些玉饰体形不大,均为新疆羊脂玉,抛光明亮,雕琢细致。特别是动物形玉佩中方形玉雕上琢刻有肉眼难以辨认的细如发丝的十二生肖形象,琢刻技法近于微雕。该墓还出土了3件与弋猎有关的玉制工具,即玉臂鞲、玉柄银刀和玉柄刺鹅锥。玉臂鞲长9厘米,宽3.4厘米,系白玉磨制而成,呈椭圆形片状,正面略弧,背面内凹。左右两侧各有一个穿孔,套系金链,出土时套于陈国公主驸马的左臂之上,应该与架鹰有关。海东青在擒获猎物后,飞回到主人的胳膊上,易将主人胳膊抓伤,玉臂鞲就起架鹰防护的作用。玉柄银刀长26.8厘米,刀柄用青白玉制成,呈圆柱状。银刀的末端打制成细锥形嵌入玉柄中。刀是契丹贵族游猎时必备的工具。玉柄刺鹅锥长17.8厘米,锥柄为青玉磨成,一端嵌有银锥体(图五,玉柄刺鹅锥,陈国公主墓出土)。此器即是辽代贵族在“春捺钵”时专用于刺鹅的锥。
“春水玉”上那只鸽子大小的鹰就是海东青,由鹰坊(又称五坊)饲养,专供皇帝放纵,是一种难得的猛禽。它的特点是体小而强壮,飞行敏捷,专擒天鹅,以爪白者为最佳。但海东青并不产于辽国,而是女真人活动的东北地区,于是辽国在强盛时经常让女真人进贡海东青,甚至勒索,终于导致了女真人的反抗。1125年,女真人在首领完颜阿骨打的率领下灭辽,建立金国。
“秋山玉”则表现了在“秋捺钵”狩猎的情况。每年初秋,辽帝入山纳凉,称秋山,并射猎虎鹿。辽景帝时,永州西北五十里林中有虎,伤居民和牲畜。景帝率数骑去烈杀,虎惧怕伏于草中不敢仰视,景帝怜悯之,视林为“伏虎林”。辽皇族每至此处,便分布在山涧湖泊周围,待半夜群鹿出林饮水时,令猎人仿鹿鸣吹角,将鹿集中射杀,称为“呼鹿”。
金国建立后,仍承袭契丹旧俗,每年春秋两季进行狩猎娱乐活动。尽管“春捺钵” 和“秋捺钵”的活动始自契丹,但当时并未将鹘攫鹅及山林虎鹿等题材反映在玉器上,而女真人则将这一题材宫廷化、典章化,并定名为“春水”“秋山”,成为当时最流行的一种艺术题材。在金人服饰制度中,狩猎着装有明确规定:“春水之服则多鹘捕鹅、杂花卉之饰。”除玉器外,还装饰于丝织、瓷器、漆器等工艺品上,因此,这类题材的玉器一般是金代制作的。
金代玉器受宋代玉器的影响,花鸟题材的玉器较多,艺术性也较高。比如最具特点的“龟游”玉佩,即在两片硕大荷叶的中心,浮雕出两只正在爬行的乌龟(图六,金代“龟游”玉佩,北京丰台金墓出土)。鸟衔花玉佩则有明显的宋代绘画特点,造型新颖,雕琢极精,有浓厚的宋代玉器风格(图七,金代鸟衔花玉佩,玉华堂藏)。
“春水玉”和“秋山玉”虽都充满了北国林野的情趣,但在艺术处理上是不同的。目前所见的“春水玉”比“秋山玉”多得多,雕琢水平及表现手法都稍胜一筹。一般来看,“春水玉”艺术格调激昂、热烈,琢刻细致,飞禽雕造逼真,富有动感;而“秋山玉”表现手法均为野兽共处山林,相安无事,反映了一种宁静和恬淡的境界。金代早期的“春水玉”和“秋山玉”碾琢粗犷,图像朴拙,颇有民间艺术不求形似、突出特点的格调;而金代中晚期则雕琢细致,注重写实,刻画逼真。
需要指出的是,“春水玉”和“秋山玉”对元代玉器艺术风格影响较大,如江苏无锡元代钱裕墓中曾出土一件“春水玉”(图八,元代“春水玉”,钱裕墓出土),说明这类玉器已推广到江南地区。元代是蒙古族建立的政权,玉器风格亦受金代玉器的影响。元代有许多炉顶的造型则是“秋山玉”的图案。炉顶为炉盖之捉手,或可称为钮,作圆柱体,以柞树为景点,树丛中圆雕一对站立状的牡牝鹿(图九,元代“秋山”炉顶,逸云堂藏)。元代时狮纹盛行,还有将狮纹与“秋山”图案结合于一体的炉顶(图十,元代“秋山”狮纹炉顶,中宝斋藏),这类器物雕琢精致,品调高雅,颇有文人气息,艺术价值远远超过其实用价值。
商代动物玉雕中的许多形象,是当时颇为流行的动物图案,在青铜器纹饰中经常被采用。西周时期的动物玉雕基本上沿袭了商代的特点,流行各种小型玉质动物作品,其中不乏优秀的作品。例如立姿玉鹿,就雕刻得十分传神,鹿一般作驻足站立状,直颈昂首,圆目平视前方,鼻、口微启,似正在嘶鸣,头顶的双角分枝高高耸起,身体丰满,写实性很强(图九,西周玉鹿,晋侯墓地出土)。还有一些不同造型的鹿,有回首站立、张望、奔跑等不同形象,均具有较高的艺术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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