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故事：以毒攻毒，尽杀宦官

　　过了天复元年的残冬，河东将李嗣昭在平阳击退汴兵，复会同别将周德威，攻克慈、隰二州，进逼晋、绛。朱全忠接连闻警，方遣兄子朱友宁，及部将氏叔琮率精兵十余万人，往击河东。河东兵少，不及汴军半数，闻汴军大至，众情恟惧。周德威出战失利，密令李嗣昭率后军先退，自督兵士且战且行。氏叔琮、朱友宁长驱追击，大败河东军，擒住李克用之子李廷鸾，李克用接得败报，忙遣李存信领兵往迎，到了清源，河东军多弃甲抛戈，狼狈奔还。随后，便是汴军追至，李存信登高遥望，见汴兵漫山遍野，吓得魂胆飞扬，慌忙收军还晋阳。汴军取还慈、隰、汾三州，乘胜薄晋阳城。周德威、李嗣昭甫入城中余众尚未尽归，李克用仓猝拒守，巡城俯视，见氏叔琮等攻城甚急，不由的长叹道：“我不该信用李茂贞，遣兵攻凤翔，此次被汴军环攻，恐是城且将不保哩。”遂召诸将入议，欲北走云州。李存信主张北行，李嗣昭、李嗣源及周德威一齐劝阻道：“儿辈在此，必能固守，王勿为此谋，摇动人心。”李克用乃昼夜登城，督众力守，甚至寝食不暇日虞危险，复欲乘夜北走。刘夫人亦谏阻道：“王常笑王行瑜轻意弃城，终致身死，奈何王亦蹈彼辙。且王前奔鞑靼，几不能免，幸朝廷多事，始得复归，今一足出城，祸且不测，塞外尚可得至么？”李克用乃止。阅数日，溃兵还集，军府渐安。李嗣昭、李嗣源又屡募死士夜袭汴营，辄有斩获。汴军惊扰不安，复因霪雨连绵，疫疾大作，氏叔琮等乃引兵退还。李嗣昭与周德威出城追敌，复取慈、隰、汾三州河东复振。但李克用遭此虚惊，敛兵静守，不敢与汴军相争，约有数年。

　　唐昭宗寓居凤翔，已经半载，但任兵部侍郎卢光启，权勾当中书事，参知机务。韩全诲请罢免崔胤，李茂贞荐给事中韦贻范为相，唐昭宗不得不从，一面分道征兵，命讨朱全忠。杨行密据有江淮，特旨加封吴王，兼任讨汴行营都统。王建并有两川，亦由唐昭宗颁诏，令出师讨汴，其实，统是韩全诲、李茂贞强迫唐昭宗，下此敕命。杨行密与王建也是阳奉阴违，各营私利，崔胤因罢相情急，奔赴河中，泣请朱全忠迎驾。朱全忠与宴，崔胤且亲执檀板，长歌侑酒。朱全忠乃发兵五万，再赴凤翔。李茂贞也督军出拒，行至虢县，与汴军相遇斗了一仗，大败奔还。朱全忠进军凤翔城下，朝服向城泣拜道：“臣但欲迎驾还宫，不愿与岐王角胜哩。”嗣是分设五寨，环攻凤翔。李茂贞出兵拒击，屡战屡败，保大节度使李茂勋，系李茂贞之弟，引兵救凤翔，为汴将康怀贞击败。朱全忠且遣部将孔勍、李晖，乘虚袭取鄜坊，李茂勋进退无路，只好乞降朱全忠，改名周彝。李茂贞养子李继远、李彦询等，又皆奔赴朱全忠，王建又袭据山南州镇，弄得李茂贞穷蹙失援，镇日里坐守孤城，愁眉不展。汴军诟骂城上人为劫天子之贼，城上人诟骂汴军为夺天子之贼，彼此一攻一守，又过数旬。凤翔城中食尽，天气已值隆冬，连番雨雪，冻死饿死，不可胜计，人肉每斤值百钱，犬肉值五百钱，每日进奉御膳，就把此肉充当。唐昭宗令鬻御衣，及后宫诸王服饰，暂充日用，军士多缒城出降汴军，李茂贞无法可施，于是，密谋诛戮宦官，自赎前愆，遂贻朱全忠书，归罪韩全诲，请朱全忠扈跸还都。朱全忠复书道：“仆举兵至此，无非为乘舆播迁，公能协力诛逆，尚有何言？”李茂贞得复，独入见唐昭宗请诛韩全诲等，与朱全忠议和，奉驾还京。唐昭宗当然乐从，便遣殿中侍御史崔构，供奉官郭遵训，贲诏出慰朱全忠，密订和议。时又年暮，约以正月为期，尽诛阉党。朱全忠允约，遣崔构等还城，并饬军士缓攻，就在凤翔行营，过了残年。

　　天复三年（公元903年）正月，李茂贞收捕韩全诲及李继筠、李继诲、李彦弼等十六人，一并斩首，改任第五可范为左军中尉，仇承坦为右军中尉，王知古、杨虔朗为枢密使，当由唐昭宗遣后宫赵国夫人，及翰林学士韩偓，囊韩全诲等首级，持诣汴营，遣一妇人为使，不知何意，且传述诏语道：“向来胁留车驾，不欲协和，均出若辈所为，今朕已与李茂贞决议，一体诛夷，卿可将联意晓谕诸军，俾伸众愤。”朱全忠总算拜受诏旨，遣判官李振奉表入谢，惟兵围仍然未撤。李茂贞疑崔胤从中作梗，请唐昭宗飞书召崔胤，令率百官赴行在。崔胤竟迟迟不至，诏书连下，至六七次，仍不见崔胤到来。再令朱全忠作书相招，朱全忠乃作书戏崔胤道：“我未识天子，请公速来，辩明是非。”崔胤才来至凤翔，入城谒见唐昭宗，请即回銮。李茂贞无法挽留，但请求何后之女平原公主，赐为子妇。何后意却是未愿，唐昭宗叹道：“且令我得还长安，何忧尔女？”于是将平原公主下嫁李茂贞之子李侃，当即启跸出城，幸朱全忠营，崔胤搜诛扈从宦官，共七十二人。朱全忠又密令京兆尹，捕斩致仕诸阉，及留居京中各内侍约九十人。一面迎驾入营，素服谢罪，顿首流涕。唐昭宗命韩偓扶起朱全忠，且语且泣道：“宗庙社稷，赖卿再安，朕与宗族，赖卿再生，卿真可谓再造王室了。”说罢，即解下玉带，赐给朱全忠。朱全忠拜谢，遂命兄子朱友伦，统兵扈驾先行，自留部兵后队，焚撤诸寨。驾至兴平，始由崔胤召集百官，迎谒唐昭宗。唐昭宗复命崔胤为司空兼同平章事，仍领三司如故。

　　及唐昭宗还都，朱全忠亦至，与崔胤上殿面奏，谓宦官典兵预政倾危社稷，此根不除，祸终未已，请悉罢内诸司使，事务悉归省寺。诸道监军，俱召还阙下。唐昭宗听一句，应一声，及两人奏毕，退朝出来，即由朱全忠麾动兵士，大索宦官，捕得左右中尉，及枢密使等以下数百人，驱至内侍省，悉数枭首，冤号声远达内外。又命远方宾客诸中使，不问有罪无罪，概由地方官长，就近捕诛，止留黄衣幼弱三十人，在宫洒扫。嗣是宣传诏命，概令宫人出入，所有两军八镇兵悉属六军，命崔胤兼判六军十二卫事。崔胤益专权自恣，忌害同僚，贬陆扆、王溥、韩偓，逼死卢光启，且奏请令皇子为诸道兵马元帅，副以朱全忠。唐昭宗欲简任德王李裕，崔胤承朱全忠密旨，利在幼冲，特请任昭宗第九子辉王李祚。唐昭宗不能坚拒，悉从崔胤之议，且加封崔胤为司徒兼侍中，朱全忠进爵梁王，赐号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凡朱全忠部将敬翔、朱友宁以下，各赐号有差。朱全忠奏留步骑万人戍京，用朱友伦为宿卫使，张廷范为宫苑使，王殷为皇城使，蒋玄晖为卫使，随即陛辞还镇。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