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分治：夏主赫连昌被擒，魏主拓跋焘南侵

　　话说魏主拓跋焘巡阅夏都，见他城高基厚，上逾十仞，下阔三十步，就是宫墙亦备极崇隆，内筑台榭，统皆雕镂刻画，饰以绮绣，不禁喟然叹道：“蕞尔小国，劳民费财，一至于此，怎得不亡呢！”可为后鉴。遂将所得财物，分给将士，留常山王拓跋素镇守统万城，自率众还平城。所有男女俘虏，悉数带归。夏太史令张渊、徐辩，颇有才学，仍然命为太史令。故晋将军毛修之前被夏掳，至是，复为魏所俘，因他善解烹调，用为大官令。夏后、夏妃，没入掖庭。夏公主数人，内有三女生成绝色，统是赫连勃勃所出，魏主拓跋焘召纳后宫迫令侍寝。红颜力弱，只好勉抱衾裯，轮流当夕，魏主特降恩加封，俱号贵人。其父可名为丐，其女如何骤贵？寻且进册赫连长女为继后。
　　惟魏主拓跋焘因奚斤在外，日久劳师，特召令北还。奚斤上书答复，力请添兵灭夏，于是命宗正娥清，太仆邱堆，率兵五千，进略关右，援应奚斤；复拨精兵万人，马三千匹，发往军前。赫连定闻统万城失守，更见魏兵日增，也奔往上邽，奚斤追赶不及，乃进军安定与娥清、邱堆合兵，拟再进取上邽。偏是天气不正，马多疫死，营中亦渐渐乏粮，一时不便再进，但深垒自固，并遣邱堆督课民间，勒令输粟，士卒又四出劫掠，不设儆备。夏主赫连昌伺隙掩击，杀败邱堆。邱堆收残骑还安定城，夏兵又时至城下抄掠，令魏军不得刍牧。
　　奚斤颇以为忧，监军侍御史安颉道：“赫连昌轻率寡谋，往往自出挑战，若伏兵掩击，定可擒他。”奚斤以粮少马乏为辞，安颉道：“今日不战，明日又不战，粮愈少，马愈乏，死在旦夕，还想破敌么？”奚斤尚欲静守待援，安颉知他无能，自与将军尉眷密议选骑以待。果然夏主赫连昌自来攻城，当先督阵，安颉与尉眷纵骑杀出，奋力搏战，适大风骤起，尘沙飞扬，魏兵乘风驰突，专向夏主前杀去。夏主料不可敌，情急返奔，被安颉策马追上，槊伤夏主坐骑，夏主赫连昌坠落马下，魏兵活捉而归。夏兵除死伤外，悉数遁去。
　　安颉、尉眷押夏主赫连昌至平城，魏主拓跋焘却优礼相待，唯赐爵会稽公，令居西宫门内。赫连昌仪容颇伟，又娴骑射，为魏主所受宠，便将妹子始平公主，给与为妻。掳人妻妹，却以己妹偿之，好算特别报酬。且尝与出猎逐鹿，深入山谷。群臣恐赫连昌有异心，一再进谏，魏主道：“天命有归，何必顾虑！”仍昵待如初。封安颉为建威将军，兼西平公，尉眷为宁北将军，兼渔阳公。
　　奚斤以功出偏裨引为己耻，探得夏主弟赫连定自上邽奔平凉，僭号称帝，便赍三日军粮，率兵击赫连定。赫连定设伏邀击大破魏军，擒去奚斤，并及他将娥清、刘拔。太仆邱堆输辎重至安定，闻奚斤等被擒，弃去辎重，还奔长安。夏主赫连定乘胜进逼，邱堆又弃城奔蒲阪。
　　魏主闻报，立命安颉往斩邱堆，代领部众，控御夏兵。且又欲督军出讨，会闻柔然寇边，乃先击柔然，星夜北驱，直抵栗水。柔然酋长大檀，不及抵御，自毁庐舍，仓皇西走，部落四散。魏主分军搜讨俘获甚众，进至涿邪山，惧有伏兵，乃引军南归。大檀一蹶不振，愤悒而死。子吴提嗣立，号敕连可汗，番语称神圣为敕连，他亦自知衰弱，遣人至平城朝贡，向魏乞和。魏主得休便休，许为北藩，北方已算征服了。先是宋主刘义隆嗣位，曾遣使如魏修好，魏亦遣使报聘。及魏主将伐柔然，正值魏使北归，述宋主语，索还河南，否则将发兵攻取云云。魏主大笑道：“龟鳖小竖，有何能为？我若不先灭蠕蠕，转使腹背受敌了。今日北征，他日南伐未迟！”崔浩又从旁怂恿，乃决计北行，果得征服柔然，马到成功。凯旋后，加授崔浩为侍中，特进抚军大将军，凡遇军国大事，必先咨浩，然后施行。
　　宋元嘉七年（公元430年）春季，宋主刘义隆特选甲卒五万，命右将军到彦之，安北将军王仲德，兖州刺史竺灵秀，并为统领，泛舟入河。使骁骑将军段宏率骑兵八千，直指虎牢，豫州刺史刘德武领兵万人继进，皇堂弟长沙王刘义欣（即刘道怜长子）统兵三万，监督征讨诸军事，出镇彭城。先遣殿前将军田奇使魏。传语魏主道：“河南是我宋地，故遣兵修复旧境，与河北无涉。”
　　魏主拓跋焘勃然道：“我生发未燥，已闻河南属我，奈何前来相侵？必欲进军，悉听汝便，看汝能夺我河南否？”遂遣田奇返报，一面使群臣会议。众请出兵三万先发制人，并诛河北流民绝宋向导。独崔浩进议道：“南方卑湿，入夏水涨，草木蒙密，地气郁蒸，容易生疫，不利行师；若彼果能北来，我正可以逸待劳，俟他疲倦，然后出击，那时秋高马肥，因敌取食，才不失为万全计策呢！”魏主素来信浩，便按兵不发。
　　嗣由南方诸将，一再上表，乞派兵助守，并请就漳水造舰，为御敌计，朝臣统是赞成。更想出一法，谓宜署司马楚之、鲁轨、韩延之为将帅，使他招诱南人。崔浩又谏阻道：“楚之等为宋所忌，今闻我悉发精兵，大造舟舰，欲存立司马氏，诛除刘宗，他必全国震骇，拚死来争，我徒张虚声，反召实害，岂非大谬！况司马楚之等皆纤利小才，止能招合无赖，断不能成就大功，徒使我兵连祸结，有何益处！”见地原胜人一筹。魏主未免踌躇，崔浩更援据天文，谓“南方举兵，实犯岁忌，定必不利，我国尽可无忧！”
　　魏主不欲违众，命造战舰三千艘，调幽州以南戍兵会集河上，且授司马楚之为安南大将军，封琅琊王出屯颍川。宋右将军到彦之等自淮入泗，适值淮水盛涨，逆流而上，每日止行十里，自孟夏至孟秋始至须昌，未免沿途逗留，否则亦未必至此。于是，泝河西上，到了碻磝，魏兵已撤戍北归，再进滑台，也只留一空城，又趋向洛阳、虎牢统是城门大开，并无一个魏卒。到彦之大喜，命朱修之守滑台，尹冲守虎牢，杜冀守金墉，余军入屯灵昌津，列守南岸，直抵潼关。大众统有欢容，惟王仲德有忧色，语诸将道：“诸君未识北土情伪，必堕狡计。胡虏仁义不足，凶狡有余，今敛戍北归，并力完聚，待至天寒冰合，必将复来，岂不可虑？”到彦之等尚似信未信，说他多心。是谓之愚。
　　才过月余，天气转寒，魏主拓跋焘大举南侵，令冠军将军安颉督护诸军，来击到彦之。到彦之遣裨将姚耸夫等渡河接战，哪里挡得住魏军，慌忙退还，麾下已十亡五六。安颉乘胜逾河，攻金墉城，城中乏粮，宋将杜冀南遁城遂被陷。洛阳已拔，又移军攻虎牢。守将尹冲忙向到彦之处求援。到彦之令裨将王蟠龙率军援应，行至七女津，被魏将杜超截击，阵斩王蟠龙。尹冲闻援军败没，便与荥阳太守崔模迎降魏军，虎牢又复失去。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