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超南下掠晋，刘敬宣讨蜀失利

　　越年，为太上四年（公元408年），正月上旬，慕容超追尊父慕容纳为穆皇帝，立母段氏为皇太后，妻呼延氏为皇后。慕容超亲祀南郊，柴燎无烟。灵台令张光私语僚友道：“今火盛烟灭，国将亡了。”当慕容超将要登坛，忽有一怪兽至圜丘旁，大如马，状类鼠，毛色俱赤，少顷即不知所在，但见暴风骤起，天地昼昏，行宫羽仪帷幔，统皆毁裂。慕容超当然惶恐，密问太史令成公绥。成公绥答道：“陛下信用奸佞，诛戮贤良，赋税烦苛，徭役杂沓，所以有此变象哩。”慕容超因此还宫大赦，谴责公孙五楼等，疏远了好几日，不久又引用如前；再遇地震水溢诸变，毫不知儆，又荒耽了一年。太上五年（公元409年）元旦，慕容超御东阳殿朝会群臣，闻乐未备音，自悔前时送使入秦，于是，拟南掠吴人，补充乐伎。领军将军韩某进谏道：“先帝因旧京倾覆，戢翼三齐，遵时养晦，今陛下嗣守成规，正当闭关养锐，静伺贼隙，恢复先业，奈何反结怨南邻，自寻仇敌呢？”慕容超怫然道：“我意已决。卿勿多言！”祸在此了。当下遣将军慕容兴、宗斛谷提、公孙归等，率骑兵寇晋宿豫，掳去阳平太守刘千载，济阴太守徐阮及男女二千五百人，载归广固。慕容超令乐官分教男女，充作乐伎。并论功行赏，特进公孙归为冠军将军，封常山公；公孙归为公孙五楼兄，故赏赉独隆；五楼且加官侍中尚书令，兼左卫将军，专总朝政；就是他叔父公孙穨，也得授武卫将军，封兴乐公。桂阳王慕容镇入谏道：“臣闻悬赏待勋，非功不侯，今公孙归结祸构兵，残贼百姓，陛下乃封爵酬庸，岂非太过？从来忠言逆耳，非亲不发，臣虽庸朽，忝居国戚，用敢竭尽愚款，上渎片言。”慕容超默然不答，面有怒容，慕容镇只好趋退。群臣从旁瞧着，料知慕容超喜佞恶直，遂相戒不敢多言。尚书都令史王俨谄事公孙五楼，连年迁官，被慕容超拜左丞，时人相传语云：“欲得侯，事五楼。”慕容超又派公孙归等率骑五千，入寇南阳，执住太守赵光，俘掠男女千余人而还。
　　东晋刘裕欲发兵进讨，先令并州刺史刘道怜出屯华阴，一面部署兵马，请命乃行。时刘裕已晋封豫章郡公，刘毅、何无忌也分封南平安成二郡公。三公当道，刘裕权最盛。何无忌素慕殷仲文才名，因殷仲文出任东阳太守，请他过谈。殷仲文自负才能，欲秉内政，偏被调出外任，悒悒不乐，因此误约不赴。何无忌疑殷仲文薄己，遂向刘裕进谗道：“公欲北讨慕容超么？其实超不足忧，惟殷仲文、桓胤是心腹大病，不可不除。”刘裕也以为然。适部将骆球谋变事泄被诛，刘裕遂谓殷仲文及桓胤，与骆球通谋，即将他二人捕戮，屠及全家。二人罪不至死，惟为桓氏余孽，死亦当然。
　　已而，司徒兼扬州刺史王谧病殁，资望应由刘裕继任。刘毅等不欲刘裕入辅政，拟令中领军谢混为扬州刺史。或恐刘裕有异言，谓不如令刘裕兼领扬州，以内事付孟昶。朝议纷纭莫决，乃遣尚书右丞皮沈驰往询刘裕。皮沈先见刘裕记室刘穆之，具述朝议。刘穆之伪起如厕，潜入白刘裕道：“晋政多阙，天命已移，公勋高望重，岂可长作藩臣？况刘、孟诸人与公同起布衣，共立大义，得取富贵，不过因事有先后，权时推公，并非诚心敬服，素存主仆的名义。他日势均力敌终相吞噬，不可不防。扬州根本所系，不可假人，前授王谧，事出权道；今若再授他人，恐公终为人制，一失权柄，无从再得，不如答言事关重大，未便悬论，今当入朝面议，共决可否。俟公到京，彼必不敢越公，更授他人了。”刘裕之篡晋，实由刘穆之一人导成。刘裕极口称善；见了皮沈便依言照答，遣他复命。果然皮沈去数日，便有诏征刘裕为侍中，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刘裕当然受命，惟表解兖州军事，令诸葛长民镇守丹徒，刘道怜屯戍石头。
　　会闻谯纵据蜀，有窥伺下流消息，乃亟遣龙骧将军毛修之，会同益州刺史司马荣期，共讨谯纵。司马荣期先至白帝城，击败谯纵弟谯明子，再请毛修之为后应，自引兵进略巴州。不料参军杨承祖忽然心变，刺死司马荣期，擅称巴州刺史，回拒毛修之。毛修之到了宕渠接得警耗，退还白帝城，邀同汉嘉太守冯迁，同击杨承祖幸得胜仗，把他枭首。再欲进讨谯纵，偏来了一个新益州刺史鲍陋，从旁阻挠，牵制毛修之。毛修之据实奏闻，刘裕乃表举刘敬宣为襄城太守，令率兵五千讨蜀，又命并州刺史刘道规，为征蜀都督，节制军事。谯纵闻晋师大至，忙遣使至后秦称臣，奉表乞师；且致书桓谦，招令共击刘裕。桓谦将来书呈入秦主，自请一行。秦主姚兴对桓谦道：“小水不容巨鱼，若谯纵有才力，自足办事，何必假卿为鳞翼？卿既欲往，宜自求多福，毋堕人谋。”桓谦志在报怨，竟拜辞而去。到了成都，与谯纵晤谈，起初却还似投契，后来桓谦虚怀引士，交接蜀人，反被谯纵起了疑心，竟把他锢置龙格，派人监守。桓谦流涕道：姚主果有先见，求福反致得祸了。”已而，谯纵出兵拒敌，与刘敬宣接战数次，均至失利，再遣人至秦求救。秦遣平西将军姚赏，梁州刺史王敏，率兵援谯纵。谯纵亦令将军谯道福，悉众出发，据险固守。刘敬宣转战入峡直抵黄虎，去成都约五百里。前面山路崎岖，又为谯道福所阻，不能进军。相持至六十余日，军中食尽，且遭疫疠，伤毙过半，没奈何收兵退回。刘敬宣坐是落职，刘道规亦降号建威将军。刘裕因荐举失人自请罢职，有诏降刘裕为中军将军，余官如故。刘裕本欲自往讨蜀，因南燕为患太近，不得不后蜀先燕，于是抗表北伐，指日出师。朝臣多说是西南未平，不宜图北，独左仆射孟昶，车骑司马谢裕，参军臧熹，赞同刘裕之议。晋安帝不能不从，便命刘裕整军启行。时为义熙五年（公元409年）五月，夏日正长，大江方涨，刘裕率舟师发建康由淮入泗，直抵下邳，留住船舰辎重，麾兵登岸。步至琅琊，所过皆筑城置守。或谓刘裕不宜深入，刘裕笑道：“鲜卑贪婪，何知远计？诸君不必多虑，看我此行破虏呢。”乃督兵急进，连日不休。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