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初风云：吕后钟室杀韩信，彭越被告灭三族

话说韩信自降封以后，怏怏失望，前与陈豨话别，阴有约言。当陈豨谋反，高祖引兵亲征，韩信托故不从，高祖也不令随行。原来高祖得灭项王，大功告成，不欲再用韩信，韩信还想夸功争胜，不甘退居人后，因此君臣猜忌，越积越深。一日，韩信入朝见驾，高祖与论诸将才能，韩信品评高下，均未满意。高祖道：“如我可领多少兵马？”韩信答道：“陛下不过能领十万人。”高祖道：“君自问能领多少？”韩信遽答道：“多多益善。”高祖笑道：“君既多多益善，如何为我所擒？”韩信半晌才道：“陛下不善统兵，却善驭将，韩信所以为陛下所擒。且陛下所为，均由天授，不是单靠人力呢。”高祖又付诸一笑。待韩信退朝，尚注目多时方才入内。及出师征陈豨，将所有都中政事，内委吕后，外委萧何，因此才放心前去。
　　吕后正想乘隙揽权，做些惊天动地的事业，使人畏服。适有韩信舍人栾说，遣弟上书，报称韩信与陈豨通谋，前次已有密约，此次拟遥应陈豨，乘着夜间不备破狱释囚，进袭皇太子云云。吕后得书，当然惶急，便召入萧何商定密谋。特遣一心腹吏役假扮军人，悄悄的绕出北方，复入长安，只说由高祖遣来传递捷音，已将陈豨破灭。朝臣不知有诈，便即联翩入贺，只韩信仍然称病，杜门不出。萧何借着问病的名目，亲来探望韩信，韩信不便拒绝，没奈何出室相迎。萧何握手与语道：“君不过偶然违和，当无他虑，现在主上遣报捷书，君宜入宫道贺，借释众疑。奈何杜门不出呢？”韩信听了萧何之言，不得已随萧何入宫。谁知宫门里面，已早伏匿武士，候韩信入门，就一齐拥出，把韩信拿下。韩信急欲呼萧何相救，萧何早已避开，惟吕后含着怒脸坐在长乐殿中，一见韩信至，便娇声喝道：“汝何故与陈豨通谋，敢作内应？”韩信答辩道：“此话从何而来？”吕后道：“现奉主上诏命，陈豨就擒，供称由汝主使，所以造反，且汝舍人亦有书告发，汝谋反属实，尚有何言？”韩信还想申辩，偏吕后不容再说，竟令武士将韩信推出，即就殿旁钟室中处置死刑。韩信仰天长叹道：“我不用蒯彻言，反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命？”说至此，刀已近颈，乓然一声头已坠地。
　　曾几何时，萧何追韩信回来，登坛拜将，何等重用。就是垓下一战，若非韩信足智多谋，围困项王，高祖亦未必骤得天下，乃十大功劳，一笔勾销，前时力荐的萧丞相，反而向吕后进策诱韩信入宫，把他处决，岂不可叹？后人为韩信悲吟云：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原是一句公论。尤可痛的是韩信被杀，倒也罢了，韩信家族何罪，也要夷灭，甚至父族母族妻族，一古脑儿杀尽，冤乎不冤，惨乎不惨！世间最毒妇人心，即此已见吕后之泼悍。
　　高祖接得此报，惊喜交并，当即至长安一行，夫妻相见，并不责后擅杀，只问韩信死时，有无他语。其欲韩信之死也，久矣。吕后谓韩信无别言，但自悔不用蒯彻计议。高祖惊愕道：“蒯彻系齐人，素有辩才，不应使他漏网，再哄他人。”乃即派人赴齐，传语曹参，速将蒯彻拿来。曹参怎敢违慢，严饬郡吏，四处兜拿，任他蒯彻如何佯狂也无从逃脱，被吏役拿解进京，由高祖亲自审问，怒目诘责道：“汝敢教淮阴侯造反么？”蒯彻直答道：“臣原叫他独立，可惜竖子不听我言，遂至族诛，若竖子肯用臣计，陛下怎得杀他？”高祖大怒，喝令左右烹蒯彻。蒯彻呼天鸣冤，高祖道：“汝教韩信造反，罪行大过韩信，理应受烹，还有何冤？”蒯彻朗声说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高材疾足，方能先得。此时有甚么君臣名义，箝制人心。臣闻跖犬可使吠尧，尧岂不仁？犬但知为主，非主即吠。臣当时亦唯知有韩信，不知有陛下，就是今日海内粗平，亦未尝无暗地怀谋，欲为陛下所为。试问陛下能一一尽烹否？人不尽烹，独烹一臣，臣所以要呼冤了！”佯狂不能免祸，还是用彼三寸舌。高祖闻言，不禁微笑道：“汝总算能言善辩，朕便赦汝罢！”遂令左右将蒯彻释缚，蒯彻再拜而出仍回到齐国去了。
　　话说梁王彭越佐汉灭楚，战功虽不及韩信，却也相差不远，截楚粮道，烧楚积聚，卒使项王食尽，蹙死垓下，这种功劳，也好算是汉将中的翘楚。自韩信被擒，降王为侯，彭越亦恐及祸，阴有戒心。到了陈豨造反，高祖亲征，曾派人召彭越，使彭越会师，而彭越托病不赴，是彭越亦大失着。惹动高祖怒意，驰诏诘责。彭越又觉生恐，拟自往谢罪，部将扈辄在旁阻止道：“王前日不行，今日始往，定必成擒，不如就此举事，乘虚西进，截住汉帝归路，尚可快心。”彭越听了扈辄一半计策，仍然借口生病，未尝往谢。但究竟不敢造反，只是蹉跎度日。不料被梁太仆闻知，暗暗记着，当下瞧彭越不起，擅自行事。彭越欲把他治罪，他却先发制人，竟一溜烟似的往报高祖。适值高祖返洛，途中遇着，便即上书告讦，谓彭越已与扈辄谋反。高祖信为实事，立遣将士奉诏到梁，出其不意，把彭越与扈辄两人，一并拘至洛阳，便令廷尉王恬开讯办。王恬开审讯以后，已知彭越不听扈辄之言，无意造反，但默窥高祖微旨，不得不从重定罪，略言谋反计画出自扈辄，彭越果效忠帝室，理应诛扈辄报闻，今彭越不杀扈辄，显是反形已具，应该依法论罪等语。高祖为了韩信受诛，入都按问情形因将彭越事悬搁数日。前后呼应。及再到洛阳，乃下诏诛扈辄，饶彭越死罪，废为庶人，谪徙至蜀地青衣县居住。彭越无可奈何，只好依诏西往，行至郑地，却碰着一位女杀星，要将彭越的性命催讨了去。
　　吕后闻得彭越下狱，私心窃喜，总道高祖再往洛阳，定将彭越置诸死刑，除绝后患。偏高祖将他赦免，但令他废徙蜀中，她一得此信大为不然，所以即日启行，要向高祖面谈请速杀彭越。冤家路狭，蓦地相逢，便即呼彭越停住假意慰问。彭越忙拜谒道旁，涕泣陈词，自称无罪，且乞吕后乘便说情，请高祖格外开恩，放回昌邑故里。吕后毫不推辞一口应允，就命彭越从原路同入洛阳，自己进见高祖，使彭越在宫外候信，彭越眼巴巴的恭候好音，差不多待了一日，那知宫中有卫士出来，复将他横拖直拽，再至廷尉王恬开处候讯。王恬开也暗暗称奇，便探听宫内消息，再定罪词。未几已得确音，乃是吕后见了高祖，便劝高祖诛彭越，大意说彭越本壮士，徙入蜀中，仍旧养虎遗患，不如速诛为是，今特把彭越截住，嘱使同来云云。一面嘱令舍人告变，诬彭越暗招部兵，还想谋反，内煽外盅，不由高祖不从，因此再执彭越，交付廷尉，重治彭越之罪。王恬开是个逢迎好手，更将原罪加重，不但诛及彭越自身，还要灭彭越三族。彭越方知一误再误悔无及了。诏令一下，悉依定罪，遂将彭越捆缚出去，枭首市曹。并把彭越三族拘至，全体屠戮。彭越既枭首示众，还要把尸身醢作肉酱分赐诸侯。且就悬首处揭张诏书，如有人收祀彭越首级，与彭越同罪。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