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先跟大家讲一个跟这一则内容相关的故事。
《传习录》中,有弟子问:“‘惟精惟一’是如何用功?”先生曰:“惟一是惟精主意,惟精是惟一功夫”。
先生还道——
非惟精之外复有惟一也。精字从米,姑以米譬之:要得此米纯然洁白,便是惟一意;然非加舂簸筛拣惟精之工,则不能纯然洁白也。舂簸筛拣是惟精之功,然亦不过要此米到纯然洁白而已。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者,皆所以为惟精而求惟一也。他如博文者,即约礼之功;格物致知者,即诚意之功;道问学即尊德性之功;明善即诚身之功,无二说也。
意思是说——
先生说:“唯一是唯精的目的,唯精是唯一的功夫,并不是唯精之外又有唯一。‘精’字偏旁是‘米’,姑且用米来打个比方。要让米干净洁白,是唯一的意思,是主旨是总方向,但是如果没有舂簸筛拣的功夫,米就不能干净洁白。舂簸筛拣,是唯精的功夫,但也不过是为了让米干净洁白而已。像博学、审问、慎问、明辨、笃行这些,都是要通过唯精达到唯一。其他的如博文是约礼的功夫,格物致知是诚意的功夫,道问学是尊德性的功夫,明善是诚身的功夫,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说法了。”
又有——
今人于吃饭时,虽然一事在前,其心常役役不宁,只缘此心忙惯了,所以收摄不住。
意思是:有些人,吃饭时即使无事,他的心也经常忙乱,而不安定,只因他这颗心忙惯了,所以收摄不住。
曾国藩说过:凡人做一事,便须全副精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做这样,想那样,坐这山,望那山。人而无恒,终身一无所成。
孔子讲“一以贯之”,一般都包含两个方面,一是精一专注的功夫,另一个是不脱离根本,时时把握住大原则,这两个方面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就好比“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一样,大方向上不能错,然后做下学的功夫时要精一。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针对曾子的修身程度,孔子给他总结出一个修身的大原则,即是持守忠恕之道,何谓忠恕?朱熹道,尽己之心以待人叫作“忠”,推己及人叫作“恕”。
其实任何事情都是这样的,万变不离其宗,夯实根本,根叶合一,这即是一以贯之的为学修身之道。
孔子说一个“仁”,陆九渊强调一个“心”,王阳明说得最具体,——“致良知”,这是把本体和功夫合二为一了,一个“致”代表的是如履薄冰一以贯之。
子曰“吾道一以贯之”,又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一本”为“能贯”,“万殊”为“所贯”,所谓“贯”,便是惟精惟一功夫。离开“万殊”,则“一本”落空,故孔子曰“下学而上达”;离开“一本”,则“万殊”陷于支离。子贡多学而识,只在闻见上用功,故孔子告之曰:“予一以贯之”。
朱子曰:“事事物物上便有大本,若只说大本,便是释老之学”;“有一种人,思维向里去,嫌眼前道理粗,于事事物物上都不理会,此乃谈玄说妙之病,其流必入于异端”。儒家通过“惟精”功夫而求“惟一”,理一而分殊,“一本”与“万殊”不贰。如此实修,最终才能达到天人合一,知行合一的生命圆满境界。
佛道两家也宣扬入不贰法门,如僧粲曰:“心若不异,万法一如”,佛家认为“法跟性是一不是二,法如性,性如法,这叫真如”;道家则说“阴阳是一不是二”,正如庄子的“以道观之,物无贵贱”,“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但佛道两家“嫌眼前道理粗,于事事物物上都不理会”,其谈玄说妙之病,在于脱离开“惟精”而虚说“惟一”,必然容易落入虚无主义。儒家的在“事上修”才让修身有了入手处,烟火气,以及落脚点。
孔子说:“赐呀,你以为我是好广学强识的人吗?”子贡回答说:“是的,难道不是这样吗?”孔子说:“不是的,我是用一个一个精一的功夫和一个根本的东西把它们贯穿起来。”
最后,我们大家一起再读一遍:
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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