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
先跟大家讲一个跟这一则内容相关的故事。
勾践平定了吴国后,就出兵向北渡过黄河,在徐州与齐、晋诸侯会合,向周王室进献贡品。周元王派人赏赐祭祀肉给勾践,称他为“伯”。勾践离开徐州,渡过淮河南下,把淮河流域送给楚国,把吴国侵占宋国的土地归还给宋国。把泗水以东方圆百里的土地给了鲁国。当时,越军在长江、淮河以东畅行无阻,诸侯们都来庆贺,越王号称霸王。
到这时,范蠡却离开了越王,并从齐国给大夫文种发来一封信。信中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是长颈鸟嘴,只可以与之共患难,不可以与之共享乐,你为何不离去?”文种看过信后,声称有病不再上朝。有人中伤文种将要作乱,越王就赏赐给文种一把剑说:“你教给我攻伐吴国的七条计策,我只采用三条就打败了吴国,那四条还在你那里,你替我去到先王面前尝试一下那四条吧!”文种于是自杀身亡。
范蠡跟勾践灭吴的时候全力以赴,急流勇退的时候也毫无恋意,不可谓不智。他立功立业时,坦诚对待勾践,功成名就后,能事先觉察出勾践的危险所在,让自己第一时间避免了灾祸,其修身功夫不可谓不高。
其实一个人只要修身功夫下得够夯实,他就能达到“至诚如神”境地,轻松即能“易以知险,简以知阻”。
对此,《传习录》中,就有一段振聋发聩的对话——
欧阳崇一来信问:
人情诡诈多变,如果不加怀疑防备,往往就被人骗。想发现他人是否诡诈,自己就会预先猜度别人会欺诈我,就会臆想别人不诚信。这逆诈本身就是欺诈,臆不信就是不诚信,被人欺骗呢,又是自己不觉悟,(怎么都不对)。要想不去怀疑、猜测他人,又能实现察觉对方是不是要骗我,只有良知透彻的人才做到吗?然而诚实和欺诈的差别实在是太过细微,因此不能觉悟的人和欺诈的人都很多啊!
王阳明回信说:
孔子说不预先揣测别人会骗我,也不凭空猜测别人会不老实,然而,当对方稍有不诚不信的时候,又能马上自然察觉。那是针对当时时弊而说的。当时的人们一方面因为总去提防猜测别人,而把自己陷于欺诈和不诚信;另一方面呢,因为不知道有致良知的功夫,又总是被人骗。所以,孔子的话,不是要人存防备猜测之心,来预先觉察别人的欺诈。因为你存了这个心,就成了猜忌浅薄之人,就远离了尧舜之道。不去防备别人,猜测别人而被人骗,那至少你自己还不失为一个好人,只是赶不上那些能其致良知,不需要防备就能事先觉察对方不老实的人罢了。你说的“良知晶莹透彻者”,就已经得其要旨了,不过,这也只是你的聪明领悟到的,在实际中恐怕还不能做到。
良知在人的心中,横亘万古、充塞宇宙都是相同的。所以先贤说“不虑而知”,“恒易以知险”,“不学而能”,“恒简以知阻”,“先天而天不违。天且不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那些没有觉悟而被人欺诈的人,虽然不曾猜度别人是否欺诈,但他们也许会自我欺诈;虽然不去猜想别人是否诚信,但他们也许不能真有自信。他们或许常常有寻求事先觉悟的心,然而却不能常常自我觉悟。
君子学习是为了提高自己的修养,不是为了防备别人不要骗自己,只是自己不要欺骗自己的良知而已;不是担心别人不信任我,只是自己始终自信自己的良知而已;不是为了能事先醒觉别人是不是要骗我,只是始终醒觉自己的良知而已。
不自欺欺人,良知自然真诚无伪,诚实无欺,《中庸》说:“诚则明。”心中至诚,自然明觉;自信则良知无所疑惑而明觉,所以又说“明则诚”。明、诚相生,所以良知常存、常照,就像一面明镜高悬,万事万物在它面前也无法掩饰其美丑。为什么呢?良知不欺诈就是真诚,真诚就无法容忍欺诈,如果有人欺诈,马上能够察觉;良知自信明觉,所以无法容忍不诚信,如果有人不诚信,马上能够察觉;这就是“易以知险,简以知阻。”
子思在《中庸》里说的:“至诚如神,可以前知。”但是子思说“如神”,说“可以前知”,还是分作两件事来说,是说至诚的功效,也还是说给那些不能先觉的人说的。在我看来,至诚就是神,不是“如神”;至诚无知无不知,不用说“可以前知”。
孔子说:“不预先怀疑别人欺诈,也不臆测别人不诚信,却能先行察觉别人的欺诈和不诚实,这样的人才是贤者。”
最后,我们大家一起再读一遍:
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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