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兼爱”的墨家是诸子百家中最善,最无私,爱心最无边无际的一家,然而,却没能传承发展下来,究其原因,最主要的还是他们的理论找不到源头上的依据,不像那些同样提倡无条件付出大爱的宗教,可以立起一个神来为其自圆其说。与此相反,当时的杨朱学派则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们把利己主义发挥到了极致,凡是稍微有利于天下的事,他们绝对不做,真正是“毫不利人,专门利己”,这样的理论同样没有源头依据,又加上过于冷血,自然更是昙花一现。
唯有儒家以仁义(先有仁,再有义)为中心,以孝悌发端,在修己敬人,省己安人,全己爱人,正己立人,达己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善推之下较好的被继承发展了下来。他们的这一理论是轻易就能找得到源头上的依据的,——人生而不同于一般动物,人天性里很多东西一般动物是没有的,比如良知良能。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梁惠王上》中,他还讲道:“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人敬爱,感恩自己的亲人,这一点不学也是自然知道的,这是源于人生出来后的天性使然,这种天性是放之四海而皆同的,——那种还没有进化成文明人的野蛮族类当然不在这个范围内。一个人假如能把自己尊亲,爱亲的这份天性进一步扩大,自然就能推己及人的去懂得敬爱他人,就像一个石子落入一方平湖后所产生出的波纹,波纹中心是自己,自己荡开来后,影响最近,感化最明显的波纹是亲人,再进一步扩大就是心怀天下之人了。圣人之所以成为圣人,就在于他善推而已,——他时时能把自己那颗‘万物皆备于我’的至能之心,以及对天下万物深广的怜悯,同情之心澄明开来,然后自然舒发,视他如己,感同身受扩散开去。
在儒家看来,人活着最好的价值观是有独立的自己,懂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爱自己,同时,孝悌之道澄明于心中,从身边最亲的人做起,然后推而广之,“四海之内皆兄弟”,爱人敬人也能成为一种自然的日常习惯。无论是爱自己,还是利他人,都不能执着,儒家和道家都尊奉的一部经典是《易经》,“易”最核心的内涵即是变,根据具体的情况,施以相对应的解决方案,知轻重的同时,更要懂得随便任化,这样才可达到“变则通,通则久”。
孟子曰:“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子莫执中;执中为近之。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
用今天的话讲,即——孟子说:“杨朱学派奉行‘一心只为我’之信仰,拔根汗毛对天下有利的话,他汗毛一根也不拔。墨子提倡‘兼爱’,哪怕自己从头到脚都受伤,让自己长久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但是只要对天下有利,他也愿意干。你莫如持中和的态度,持中和的态度就接近大仁的大道了。但是,假如持中和的态度而不知变通,老是执着在一端上,那也是不好的。执着于一端之所以不好,是因为它损害了大仁之大道,大仁之大道是不滞的,是常新常化的,而他,只是抓住了某一端而已,却废弃了其他一切。”
这里面打两个比方,——某种特殊情况下,一个人假如自己是站在大仁之道这一边的,而他面对的却是一群要危害他的佞人,他则要把“爱自己”拔高些,以保护自己,把“爱他人”存少些。留得青山,日后还可以再度他们。除此以外,也有这样一种特殊情况,假如一个人牺牲自己能解救出更多人,给更多人带来光明,这时候他就要把“利自己”放得更低,把“利他人”扩大得更高,甚至舍生以取义,鲁迅曾如是说:“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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