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淳大师,您这一生画笔不辍,诸多作品被各大博物馆争相收藏,但据你自己说,人物画像里面你最满意的还是你给曾经的你妻子的画像,请问事实是这样的吗?”
主持人,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年过百岁的轻淳忽然眼中一亮,须臾又暗了下来,尔后他慨然道:“是的。八十年前,刚听说有月白这个女生的时候,我还是一个感情场上的小生。那一天,我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完后要赶着参加文学社的聚会,朋友们告诉我说艺术系的月白同学等会儿要来。他们给我出了很多点子,用时髦的话说,就是帮我设计了各种跟女生套近乎的套路。恋爱经验一片空白的我问他们谈恋爱为什么要这样,有一个久经情场的学长当场即回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这学长真的是看惯了假意,早已不相信人间有真情的人了,不然的话口中何以能道出如此颓废而荒诞的谬论呢?只是我那时也没有什么识人的分辨力。那天我去找月白时,一路上还自信满满的,心里一直筹谋着等会儿见面我是用这种桥段,还是用那个计策,殊不知当她真正出现在我面前时,——礼堂旁边的一个角落里,她宁静淡雅如满月一般坐于一位子上心无旁骛的正看着一本线装的《红楼梦》,书的封面画是一幅国画,其上林黛玉于一石上也是坐着闲读《会真记》,贾宝玉站在一旁,用一双充满光的眼睛看着林妹妹,——看到这一幕,我整个人顿时就放空了,哪还有什么心计,俨然成了一只即将要从空中坠落下来的呆雁罢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叫真的喜欢,没有取巧,没有杂念,只单纯的被吸引,无限多莫名的惺惺相惜之感直袭心头,根本由不得你去思考到底是为什么。真的爱,自带敬畏,尊重对方,也尊重自己。”
“我们也确实从你早期的画作中欣赏到了她在你心中的美,只是后期——”说道这里,主持人故意停住了,轻淳接过话来,这时倒淡定了很多,道:“是的,即使是真的相爱,原来也是有保质期的,我们中年的走散,我很认真的说大部分的原因都在她。后来的她不再宁静,从重视内在变成了使力修饰外在,从自我修养变成了以物喜,以物悲。她以为人的美是金钱可以买来的,殊不知,内在荒芜了,再多的物质保养也都无济于事。她愈在乎这些虚的,她就衰丑得越快,神气看起来也愈讨人厌。人们总在问我,为什么我画上后来的她跟先期的她会有如此大的差别,超现实的笔法下明显见得后来的她身上只存一躯空皮囊,一副外躁相,再不见一丝内质,清韵?其实根本原因在这里,——毕竟,我画的所有人物画其本质都是在画他们的心,心以外,再没有其他,也永远不会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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