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在大学修哲学专业明了一些事理后,我就不再以我家里有几栋房子,几部豪车骄傲不已了,因为我深知道,作为一个小小处级干部的我爸,正当途径下,他根本就不可能有获得这么厚重资产的资本和能力。
我爸在江东当官,我的家却要安在西南方,我家所有资产也全部放在南方这边,以前我还以为爸爸开了一家连锁公司,不然的话,怎么会在这么远的地方也有他的住处呢?后来我才知道在“苍蝇老虎一起打”的反腐高震慑下,他变得谨慎了,而我,到此刻才恍然明白,——原来这些年,我们一直过的是东躲西藏,如过街老鼠般胆怯的苟且生活,有钱是有钱,但谁都不知道这钱什么时候会飞走,那本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却非要将其占据着。在大人们看来理所当然,该取不取,后悔无极,而在我看来,只是,——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玉碧,爸爸对不起你,让你和妈受惊了。不过你放心,爸爸有的是关系,很快就会获得保释的。”爸爸被检察机关带走后,最后一次通话中他这样跟我说道。
我很没有想到的是,听爸爸说完那一席简短的告别的话后,我的心肠居然硬得很,没有对爸爸起哪怕一丝的同情,反而觉得他有今天都是很自然的结果,当时我是这样回他的,——“我知道你这个圈子里很多时候由不得你自己,可是,你的世界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择吗?你自己难道就没有你自己的独立人格吗?身边的人都这样,你就觉得对么?觉得跟风自己良心上也很过得去么?富有是人之所欲,它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简单得很啊!可为什么你却偏偏要走这种昧着本心,罔顾道德,追求侥幸的捷径呢?殊不知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你曾经跟我说以后退休了会去做慈善,可这算什么?就像有些黑心资本家一样,他们一边大力剥削,使力压榨着自己的员工,一边承诺以后要将自己财富的百分之九十几捐献给社会,这个不是荒诞得很,可笑得很的卑鄙行为吗?现在追我的这些男生看重的都是我的家产,我反感得很,觉得这一辈子我都遇不到真的爱情了?你可曾体会过我的这种绝望?
你知道自从中学我学政治,天天看那种展示反腐成果的新闻时起,心里是有多惶恐不安吗?夜晚是有多难以入梦吗?我真的不需要在你以非正道的方式弄来的豪车,豪宅里向外人显露我是多么的人上人,多么有幸生在了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缺的家庭里。说真的,小的时候,我去上各种补习课我都不给老师说‘...好’和‘再见’的,——我觉得他们没有我有钱。但是到如今,我再不这样了,我的很多老师我只能仰望他们。我总感觉我自己浑身肮脏,看到一条流浪猫,流浪狗,我甚至都会竭尽我所有去收留它,我时时刻刻都在替你默默赎罪。我的一切,你给我的一切都让我受到良心上的谴责。有时候我想,社会变得再快,再暗,为人处世也应该是有底线的,成家立业也该是有大原则的——”我当时话还未说完,就被爸爸挂了电话,藏在心底的压抑我总算是说出了一大半,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是,相反,我真心希望爸爸能早日改过自新,能透彻认识到:人在做,天在看,侥幸得了一时,侥幸不了一世;侥幸得了你自己,侥幸不了你的后人。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身正是德,德正身舒。德澈而后神明自得,神明自得,则内心圆融,内心圆融,则人方为一个真正的人,——一个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的人,一个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人,一个坦荡无欺,浩然正气的人,一个全己抱真,翛然一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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