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急救员来到老婆婆家里时,老婆婆已经感觉到呼吸很困难了,当急救员们准备把她抬下楼去时,老婆婆却又露出一些意识来,她说她太重了,心里怕这几个年轻的急救员抬不动她,三个急救员试了一试,果然抬不动。他们只好叫老婆婆家里人也跟着帮下忙,老婆婆家人准备来抬老婆婆之前悄悄地在堂上观音菩萨面前点了根香,许了许,而这时,老婆婆口里也慨然自叹道:“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最终,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老婆婆总算是从楼上被挪到了楼下的救护车前,可是还没有等她上救护车,一急救员就感觉到老婆婆的心脏已经停止了。他们赶紧轮番人工停在场外,第一时间压气施救,虽有渐渐缓和的迹象,但此法毕竟无法长久,——他们人力根本就不够。他们立即启动了机械压气,然而一阵机械压气过后,急救员们神情上已提前露出些悲气来了,——老婆婆的心脏跳动愈来愈弱。直到那个医疗设备显示器上的逸博心律几乎停止时,他们也没有放弃,还是竭尽全力把老婆婆抬上车,紧急送往附近的医院抢救。或许这个结果急救员们早料到了,当那个通知下来时,他们告之家属的时候到是镇定的,——有些东西真的由不得人,也由不得神。
这是我在纪录片《生命时速·紧急救护120》里看到的一幕。与此类似的还有一位还没有怎么十分老的准暮年大叔,他被120送到医院那一刻,心跳也是已经极其微弱了,急救员们还没有来得及把他送进急救室,他心跳即濒临完全停止的状态,需要立即启动人工按压。急救员们又是在大厅现场轮番施救,那大叔的妻子在门口直观着这一切,情绪波动极大时她直接跪在地上泪眼滂沱地向急救员们哀求着:“我求求你们了,你们一定要救活他,一定要救活他......”几分钟后,那大叔的儿子由一开始的站着早蹲了下来,只双手抱着头倚在墙角,“不要这样,你是个大男人,你要过去安慰一下你妈”——这是在大叔走后的第一时间,一急救员走过来拍拍墙角这小伙子的肩膀,劝慰他的话。
还有一次出车要救的对象是一个中年大叔。这大叔通宵打麻将,又喝酒,以至于当天心脏七八次衰微,幸亏急救员们及时将其救过来,并第一时间将他送到了医院,幸运的是,大叔于医院呆了几天终于是渐渐康复了。“以后爱惜自己些,少喝酒,少熬夜,少打些麻将。”这几个急救员后来到普通病房看望中年大叔时,中年大叔一边对他们感激不已,一边认同他们的话,笑回道:“以后我再也不喝酒,不熬夜,不赌了!”
最后一个令我印象很深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独居老人,他中暑了,两天没出门,最后还是邻居打的急救。尽管最终送到医院后是急救过来了,但急救员们还是放心不下他,——他的儿女们很少来看他,几乎是对他不闻不问的那种。未来的日子,还是得他一个人过,而他,根本已失去了大部分生活自理的能力。
......
看完这些,我油然联想到了康震老师讲述的大文豪苏东坡当年的临终景象——
到了七月二十八号这一天,苏轼就进入了弥留的状态,弥留的状态就是说生命的气息还在,但是听觉、视觉可能还有触觉,以及一切的感觉正在慢慢地离开他的身体。这时候他这两位好朋友没闲着,这维琳方丈就在他的耳边大声地喊,说什么呢?
“端明(指端明殿学士苏轼——编者注)宜勿忘西方”——周辉《清波杂志》。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说,您这会儿还不赶紧想着西方极乐世界,你想着你就到那儿了。
苏轼的意识尚存,苏轼喃喃自语地说:“西方不无,但个里着力不得。”——周辉《清波杂志》
什么意思?西方世界有没有我不太清楚,但是靠您这办法使这么大劲儿去,恐怕是不灵光,我估计用劲儿可能是到不了的,这不是个用劲儿的问题。钱世雄又出现了,钱世雄也凑他耳朵边说,说什么呢?
“固先生平生履践至此,更须着力。”——周辉《清波杂志》
说您平时不是吃斋念佛吗?不是信佛吗?您现在还不努把力啊?再多念它几遍,您就到了极乐世界了,您就得了大自在了。
苏轼麻溜儿地回答了一句:“着力即差。”——周辉《清波杂志》
这事用了劲儿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苏轼的回答再次印证了他的人生观,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就像他写文章,随物赋形,行于所可行时,止于所可止处。他回答完了钱世雄的问题,周围一片寂静。他的长子苏迈走上前去,把一段羽毛放在他父亲的鼻息的地方,那羽毛再也没有动过,苏轼溘然长逝。
......
人多是自然的生,缺少有人是自然的死。昨天我还在翻读《活着》,今天看这个纪录片尤其受到震撼。我想,活着,就像余华所说,——有时候真的只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
如果说为了爱,为了亲人,为了别人,为了功名利禄活着,那有一天爱或亲人,别人,功名利禄没有了,人难道就不活了吗?不可能。生命有时真的很简单,渺小,也很悲哀,简单,渺小,悲哀到就只剩下“为了活着而活着”,为了“有幸拥有生存的权利”而活着了,然而,即使这么点卑微的东西,很多人都无法一世拥有,——特别是在那种突发,偶然,或是意外不测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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