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提高点注意力好不好？……用点心，行吗？我真的是……”那老师教两个躁动型的学生时，深深的憋屈和暗愤全然写在脸上。我在旁边改着作业，目睹到这一幕深表同情，毕竟那老师是个看上去还算年轻的女子，面对没开化健全的学生，她不好跟其他成熟干练型的女老师那样大发雷霆，内心的诸多不满，也只好用这种婉嗔暗怨的方式发泄出来。
    由此，我联想到了曾经教过我的那些女老师，以及我所遇到过的一些女老师 。
      初中有个很负责的女语文老师，她虽然学识不够，但她肯多花时间陪伴学生，有事没事就抢了别的副课，额外增加自己的工作量，来给大家补习。也许是看在她真是想把我们教好的份上，她的课上再痞的学生也自会收敛，屏声息气，给她一个面子。另一个女英语老师教学水平一般，课上也就少不了一群蜜蜂一样的嗡嗡声，对此，她听而不闻，那些“嗡嗡作响”的学生本就是她不做任何指望的对象。再到毕业那年，换了另一个女英语老师，她的课上少有杂音，一来是她相貌上自带一种严肃，很少见她笑过，二来她英语底子厚，教起学生来游刃有余，学生们自然敬她一分。
     到高中，第一个英语老师的课堂内也几乎不见什么厚脸皮捣蛋的，这大概是因为那老师一直是一个极温和，极会顾忌学生面子，又极懂鼓励赞美学生的缘故。到第二年一个女老师带我们语文，她在台上讲，下面嘈杂声一片，这当然不是那老师的原因，谁叫下面都是一帮理科爷们儿呢，女生总共才十来个。可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见不到那女老师有任何情绪，她也并未因此而降低她的教学质量，对于前面几排几个认真听了她讲的学生来说，她风度照人，淡笑一贯，每次所授的内容也仍是那么有内涵，有真东西。下面一大部分人没听，这要是承受力一般的老师，哪受得了这种“不尊重”，可她受住了，或者说她和解了，也或许说她从没在意到这些，反正她一直做着她自己该做的，忘我地享受着她正在做的，一个没有什么深藏，更不会起什么争心的人。
     这位女老师走后，接替她的是另一位女老师，这女老师在上面讲的时候，下面好大一部分学生经常性地吵闹不止。女老师没有因此停住脚步，课也依然在讲，可多少有些看得出来，她所呈现出来的，还算不上真正的“从容不迫”。上一位女老师是一种通透的淡然，澄澈的如一，她则多少带点“心使气”，自己的劳动成果被一部分人不尊重，她会讲得比较累。有时候她会特意把嗓门提升几个音阶，为的就是压住下面的嘈杂，可最终所起的作用微乎其微。她讲时神气上不够纯，不够定，多少会流露出一些忧患，比如班上的整体成绩，及格率，高分率等等。
    再到出社会后，就是遇到补习班的那个女老师了。她语气和气得超乎寻常，对学生从没有过什么脾气。不论所教对象的性子如何躁，到她手里，顿时就被她的极度柔和可亲降伏了。班上整体的纪律她是不会管的，她能做到的是，她辅导下的那个学生在认真听她的，就可以了。后来还遇到一个女老师，她极负责，讲得也很详细，不论学生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消化得了还是消化不了，她都要把自己规定给自己必须做到的，必须走的流程完整不漏地在学生身上行驶完一遍才罢。她那负责全是一种强忍，一种病态的强压抑，一种不知变通的怕亏欠，她活得并不透彻，仿佛有什么执念一直在逼着她似的，她宁愿憋屈着心中已起的厌倦，也不会爆发，只一直忍下去，再忍下去，坚强下去，再坚强下去。
     ……
     子曰：“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子贡曰：“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我想，这种“不倦，不厌”应该是一种心境通透后的文字呈现，其本质应该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的东西，他们不得已下强为之名曰“不倦，不厌”罢了。好比看到一根“朽木”，一块“朽玉”时，有的老师是心中并不因此起任何定性概念和分别意，继续他该继续的，心无挂碍。尽管这种通透的老师很少。而有的老师是起了定性概念和分别意后，将自己杠上去了，无形中深受其影响。结果不是想方设法，逞强逞抖威地将学生完全压下，制服住，就是使心役心地强力克制自己，憋屈自己。前面一类少数是真正的不动气，不起意，他们看山不是山，看躁动不是躁动，完全穿透了相，达到了一种心灵深处的无缚和自由，外人看来则评其为“处变不惊，泰然自若，气定神闲”。后面多数一类看似没动气，实则是动了气的，更起了意。只是他们没有把“动的气”抒发出来而已，他们宁愿将其逆回自伤，也要落得一个外人看来的“好印象”，“好名声”，亦或“好好先生”。
    意起心争起，意无心自明。意起气动，意无气定。从另一个角度讲，教育行业真的是修炼人心性的一个绝佳之地。
    有人说让女人打篮球，练举重，习拳击，简直就是就是对女性美的摧残。可如今来看，让女人带一群鱼龙混杂的学生，也没好到哪里去，除去涵养格量已修到一定境界的少数外，大多数女老师到最后无不蒙蔽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原初温柔敦厚的那个自己不见了，朴素安静的那份天性也早离自己远去了，他们不是被磨成了女强人，就是被压抑强扭成了性格分裂症，活得越来越焦急，越来越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