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2记忆/《泉城晨话》第162期

杨延斌

这次回到查哈阳，除了避暑之外，还为了纪念两个8月12日，一个是55年前的1968年8月12日，我从山东平原县水务街，投亲到查哈阳的稻花香；二是50年前的1973年8月12日，我在稻花香一队参加工作。今年的8月12日，又巧遇查哈阳第二届粥米节。我感觉8月12日的缘分都发生在查哈阳，更加深了我对查哈阳的思念和眷恋。

55年前的8月9日，我离开山东老家那天，发生一个终生难忘的故事：专程回山东的二姐和姐夫想把我领到北大荒，三姐坚决阻挠，小姐姐打怵三姐脾气，明着反对，背地里支持二姐把我领走。关于我的走和留，三个姐姐之间进行了十几天的“明争暗斗”。小姐姐只要逮着机会，就附在我耳朵说：“家里吃糠咽菜没粮食，你留在家就得饿死！”三姐坚决反对我走，想起来就吓唬我说：“北大荒有狼，你要是去那里会叫狼把你吃了！”二姐不只想把我领走，还想劝说两个姐姐一起走。三姐看出来我愿意走，就把主意打在两岁的外甥身上，她认为只要盯住二姐和她儿子，姐夫绝不会偷偷领走弟弟。

三个姐姐只顾相互“战争”，她们都把12岁的我想简单了。我只管天天领着姐夫东走走西转转，到该回家的时候就回家，几天之后就把三姐麻痹了，她哪里知道我打的是想偷着走的主意。

水务街离平原火车站40华里，8里之外的张士府才有汽车。8月9日一大早，我和姐夫装作到家西去溜达，姐夫和我都空手走出家门，让三姐认为我们还是出去闲逛。可是小姐姐知道弟弟这一走，不知猴年马月才见面，既揪心的难舍难分，又强忍着泪不敢让三姐发现。我更舍不得离开三姐和小姐姐，想哭又不敢哭，就在走出家门时装作被门槛绊了一下，向前打个趔趄猛地搂住小姐姐。心知肚明的小姐姐假装嗔怪说：“看你毛毛愣愣的！”她嘴上这么说，胳膊却使劲儿抱了我一下，借着低头的架势附身在我耳边狠狠地小声说：“别哭，快走，到那能吃馍馍！”

本来去平原火车站应该往北走，去张士府坐汽车，我和姐夫却向西南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打听道，专捡小道走。在路过一片花生地的时候，发现一个拄着棍的盲老头，只差一两步就要掉进井里，我就大叫一声：“站住，前边是井！”盲老头一惊，一个趔趄栽倒在地。我跑上前扶起老人。盲老人感激地说：“孩子，俺没儿没女也没饭吃，掉井淹死倒算了！”我姐夫高度近视，离井口几步他也看不清，他看我扶起盲老头，高兴地把我一顿神夸。

那个时候超过一米三就得买大人票，姐夫在买票时说买张半票，卖票的人说“让孩子站过来我看看多高！”早有准备的我故意半蹲着走到窗口。卖票的人说“站直了！”我大声说“俺站直啦！”结果就真买到一张半票。我姐夫乐得小声说：“你小子心眼儿比筛子眼儿还多呢！”

那是我第一回坐火车。车上不对号入座，车厢里人挤人，连个转身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那个时候，火车上的大面包两毛钱一个，姐夫饿了，我更是饿得前心贴后心，但是我不敢吱声。我认为自己犯了个错误，怕说出来遭姐夫一顿训斥。

我原本兜里有五块钱，是二姐刚从北大荒回家时姐夫给我的。在花生地扶起那个盲老头时，我一听老人家没儿没女，就在扶起他的时候，偷偷把五块钱塞进他手里。正在我担心该咋对姐夫说时，姐夫附在我耳边说：“火车上有小偷，我的钱在内裤兜里不敢掏出来，把你的五块钱拿出来买面包，等到家我给你十块。”我一听，就吞吞吐吐交代说：“姐夫，我把五块钱在花生地给那个瞎老头了。”说完我都不敢看姐夫，只等着挨骂。姐夫不但没骂我，还拍拍我头说：“一个穷孩子，心眼儿这么好，你这个小子啊，将来错不了！”

我和姐夫在天津和哈尔滨倒了两次车，几乎站了三天三夜，于1968年8月12日到了稻花香。头一个夜晚，我睡得像死狗，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醒来一看，知道自己又惹了祸：我尿炕了。到了稻花香第三天就接到两封电报，第一封电报是三姐发的：“魁重病速带弟归”。第二封电报是小姐姐发的：“前电是假”。后来知道，三姐见姐夫没把我送回山东，就想扣留二姐和外甥。后因家里实在没粮吃，也只好放人。

我在稻花香学校念了四年书后，于1973年8月12日，在55团1营1连（现查哈阳稻花香一队）参加工作。

这次正逢两个双胞胎外孙儿放暑假，我对别人说是到查哈阳避暑，实际心里想的是纪念五十多年前的两个8月12日。没想到这次回来，又遇见8月12日查哈阳的粥米节，为我此行增添丰富的含义。现在的查哈阳农场与五十多年前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真可谓不可同日而语啊！

2023年8月13日于查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