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鼠为鸭/《泉城晨话》第141期

杨延斌

两千多年前有个丞相叫赵高，他想取秦二世而代之，在篡权之前，想试探一下满朝文武有没有不听他招呼的，就想出一条毒计试探大家，那个著名的指鹿为马典故就是赵高的孽作。这个赵高既歹毒又聪明绝顶。有关他的历史典故有两个版本。一个说赵高把烹制好的整鹿呈现给秦二世说：陛下，这是刚刚为您烹制的全马。秦二世一看笑称，丞相是不是糊涂了，这明明是一只鹿嘛！赵高却坚称这就是马，不信请陛下问问一众大臣。结果众大臣都畏惧赵高权势，或低头垂眉装聋作哑，或睁着眼助纣为孽胡说那就是马。第二个版本说赵高把一只鹿牵到秦二世面前：这是我献给陛下的一匹骏马。秦二世说，难道丞相连鹿和马都分不清吗？你让文武大臣们看看，到底是鹿还是马？结果，众臣子惧于赵高淫威，都说那只鹿就是一匹骏马。睁着眼胡说八道的事儿，在这个社会并不鲜有。

近期网上出现“古有指鹿为马，今有指鼠为鸭”的讽刺段子，指向就是6月3日，江西某学院一个学生在饭菜中发现老鼠头后，校方和市监督局，先后发布了内容一样的情况通报，学院是以声誉为代价，监督局是以政府公信力为代价，他们一致地胡说：饭菜中发现的老鼠头，是可食用的鸭脖。在发布于6月9日的网文中，附有当天15:31拍摄的当地监督局工作人员摆拍的照片，文字说明写的是“江西一高校食堂吃出老鼠头？当事人出面澄清！不是老鼠头而是鸭脖！”接下来就是对此事件的定性：“高新区市场监督局昌东分局局长江协学，反复对比确认这个异物就是鸭脖。”那个发现老鼠头的学生受到校方施压，也违心出面承认是将鸭脖误认作老鼠头。

以我之浅见，江西那个学院没资格再行使教育职能，因为一个能在阳光下撒谎的高校，怎能培养出诚实的学生？那个江协学连老鼠和鸭脖都分不清，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我心疼啊！一只老鼠头对政府公信力形成的破坏力，绝不亚于在中国老百姓心里爆炸一颗几百万当量的核弹，摧毁的是中华民族的诚信根基。

高校是教育培养人才的地方，监督局本是消费者对市场信赖的最后一道防线。可是，江西那个高校和那个市的监督局，却做了狼和狈勾搭成奸的阴损事，眼睁睁把老鼠头说成是鸭头。这得坏到什么程度的人才能想出这么个遗臭万年的坏主意呀！

我一直关注这件事的后续结果，现在江西省级专案调查组已有结论，认定当事学生在饭菜中发现的异物绝非鸭脖，真真实实就是老鼠头。谢天谢地，本来就是屁大个事，惊动省级政府成立调查组，已经是国际丑闻，好在那个省政府调查组没有接续那个监督局，谎称老鼠头是鸭脖，继续欺诈全国人民。我以为这件事情有了明确结论，还远远不够，既然那个监督局局长江协学，那么煞有介事地胡沁老鼠头是鸭脖，就应该让他在镜头前把那个“鸭脖”吞下去。我还认为那个江协学是上欺国家政府，下欺黎民百姓，犯下的是利用公权之便的欺诈罪，理应受到重典制裁。而那个被迫承认老鼠头是鸭脖的学生，也应该对威胁自己的校方提起诉讼，对精神上受到的伤害追究责任。

在我的记忆里，代表国家权力的官员撒谎，代表一个学科的教授撒谎，代表一个领域的专家撒谎，以及治病救人的医生撒谎，一次又一次，几乎到了前赴后继的程度。谎言成了这个社会最顽疾的“病毒”。

最可怕的谎言，莫过于官员说出来的结果和老百姓看在眼里的结果截然相反。我想起十一二前亲历的一件事。那是五一假期，我的一对好友夫妻，在某市一个旧货市场的一场大火中被烧死了，那场大火一共烧死三个人。得到确切消息后，我从省城赶过去，以好友的身份代表死者家人处理后事。结果，我受到非常的“高规格待遇”，那个火灾处理小组负责人，知道我是文人，首先给我戴上一顶我自己听起来都脸红的高帽，然后我就是上个厕所都有人陪同。我提出要到太平间看看死者，陪同者说这个得请示，在领导没批准前不要难为他们。当我看到情况通报时真的惊呆了：明明烧死三个人，通报上写的确是一个人。我在化工企业几十年，明白一场事故死一个人和三个人，领导担负的领导责任绝不相同。正在我和有关部门交涉的时候，那个用谎言写成的通报，同日在省市见报了。

那个旧货市场的业主就有几百人，烧死的三个人是谁，几乎人人皆知，当他们看到报上那个烧死一人的报道后，都愤怒地咒骂署名的记者。其实绝大多数人不知道是，记者是受命行事，只是当地领导借用记者之名而已。撒谎的不是记者，而是把个人职务升迁当作第一要务的主要官员。在事故发生后的一段时间里，不断有人把事故真相发在网上。结果是，你有工夫发，就有人耐心地删，一直把你删到彻底没了脾气。

能够练到撒谎不脸红，首先得具备耍流氓的本事，还要不知羞耻为何物才行！

2023年6月28日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