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记忆/《泉城晨话》第52期
(2023-11-09 05:4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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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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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记忆/《泉城晨话》第52期
杨延斌
1976年9月9日那天下午4:00我下白班,刚刚走到厂大门口,就听到厂广播站转播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男音低沉缓速地播道:“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席,中国共产党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名誉主席毛泽东在北京逝世,享年83岁。”我的脑袋嗡嗡作响,和许多下班赶在厂门口的人一样,像一根根木桩久久站在原地……人人都痛哭起来,有人哭得晕倒了。
这是那年继1月8日周总理逝世,7月6日朱总司令逝世,7月28日唐山大地震之后,我听到的第四个噩耗,而且是最最伤感的噩耗,那种伤痛就像有把刀扎在心上。于我辈来说,那年的中国人民经历的灾难,致死也会铭记在心。
那年的9月18日是个双重纪念日。这天下午3:00,天安门广场举行百万人参加的追到大会。届时,所有车船都要鸣笛三分钟。
当时的厂党委决定,9月18日下午,锅炉要鸣笛。当时有三台锅炉正在运行,那天正好我当班。当年这可是非常严肃的政治任务,按理,执行这个任务的应该是1号炉司炉。但在党委会研究时,都说要对执行这个任务的司炉进行政治考察。研究来研究去,决定由2号炉司炉执行,也就是我。
说句让外行能听懂的话,那天的锅炉鸣笛,就相当于狙击手执行狙击任务,要的就是精准度:时间精确到笛声早一秒晚一秒响都是政治事故,有位现役军人副政委现场“督战”。说实话,气氛紧张得让我感到诚惶诚恐很是不安。别说我有多么紧张,就连站在我左右的张教导员和李副政委,都紧张得额头淌着汗珠儿。他们不由自主地时而冒出一句:“延斌呀延斌,你可要把握准呀!”他们的潜台词是说,如果出了政治事故,咱们几个一起倒霉完蛋!而我越是听他们叨叨,心里就越是烦躁,最后忍不住发火:“请二位领导闭上你们尊贵的嘴!”他们一听我发火,乖乖站到我身后。
35吨锅炉只能承受40压力,超过这个压力就会跑砣,一旦跑砣就会损失十吨八吨蒸汽,不但是极大浪费,也是严重制造噪音,20公里内都能听到响声,5公里内的人会被震得心烦意乱。那天的鸣笛,就是厂里在火车站借来一个16火车上用的汽笛。也就是说,那天我要用40的高压气流,吹响那个火车汽笛。为了确保那个汽笛不被过高的气流吹走,车间事先选派一个焊工爬上50米高的锅炉厂房,把那个火车汽笛固定在锅炉出气口。
18日下午,厂里在男女宿舍楼中间的体育场架起几台电视机,也把广播喇叭接到现场,组织上千名职工收听收看天安门广场追悼会实况。下午1:30左右,政委副政委等十几个干部来到锅炉厂房,他们把我围在中间,你一句他一句,听起来是嘱咐我一定要确保汽笛准时响起,实际说的都是外行废话。那年我20岁,性情又直率,看着这么多人围着我指手画脚,一时性起发了脾气:“我比你们忠于毛主席!你们看看墙上不许超越红线的规定,都站到红线外边去!”当时锅炉操作室绝对算是重地,司炉座椅后有一道红线,不经允许,谁也不能越过。听我一发火,干部们乖乖退到红线以外。但是我看到他们还是心烦,就补上一句:“都出去!”事后这个成了笑谈,人们疯传十几个厂干部让一个锅炉工训斥得像三孙子。当然他们这么说有点夸张调侃。但那没多厂干部让我这个锅炉工弄了个没脸,这也是事实。
下午2:58,我把气压严控在39.5,2:59升到39.8,3:00达到40,汽笛准时响起,一边响我逐渐提升到41。可惜,只想了不到两分钟,只听厂房上空响起炮弹出膛一样的尖叫声,汽笛被强大气流吹飞了!也就是说,一个16的火车汽笛,经不得41气流的冲击。一个政治事故就这么发生了。厂里让保卫科出头调查各个环节,最后把焦点集中在那个焊工身上。这个情节我是后来听说的,结果是不了了之。但据当时的电焊工上海知青黄尧鼎四十多年后亲口说,汽笛是他亲手焊上去的。
干部们传说我的脾气挺不好对付,就有两个政工干部出面做我的思想工作,渐渐我明白,他们是在暗示我要说出副政委的不是,我一听就炸了:“让高温高压吹那么小个火车汽笛,这是无知!应该找这个决策人的的责任!”我这么一发火,以后再无人提这个事儿。
2022年9月9日于济南
2022年9月9日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