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会趣事/《泉城晨话》第34期
(2023-11-01 06: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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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会趣事/《泉城晨话》第34期
杨延斌
打会,按现在人的时髦说法,就是一帮人自愿组成一个互惠互利的小团体抱团取暖,把这帮人的月工资先给一个急用钱的人,大家友好协商谦让,分出个轻重缓急。也可以称之为互助会,我们简称“打会”。这事儿发生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那时人们的思想较为单纯,相互之间没那么多弯弯绕,一有人牵头说我们凑些人打个会吧,几个人就一合计,一呼隆就把会儿打起来了。若现在,估计谁想打会也打不起来。好像大多数人不缺钱了,所以“打会”这事儿也就成旧闻了。“打会”,就是穷人帮穷人。
在那个年代,能参与打会的人,都是出自根本人家的孩子,是想好好过日子的底层人。参与打会,就等于逼着自己勒紧腰带攒钱。好在那个时期实行公费医疗,年轻人用不着花钱给老人看病。对小伙子来说,攒钱就是娶媳妇过日子。
当时打会这事儿多半由我挑头,但我哪次打会都是最后一个拿钱。一是颇显我仗义,二是我不抽烟喝酒,看书尽量到厂图书馆借,平时几乎不需要零花钱。为此,被讽为“领袖式人物”。你可别误认为那个时期我想当头头,说白了,就是我在人堆里说话好使,做事儿真像个哥哥样。当时我连个班长都不想当,工作以外的主要精力,就是自学。我是把别人想当官的劲头儿都用在一心想当作家上。别看那时我是个工作环境极差的锅炉工,除了不当官以外,我各方面表现你可以任意想象有多么好。两个现象足以佐证:我几乎年年是先进生产者;带过的几个徒弟逐次提干,我三十岁就享受到无锡疗养院疗养一个月的待遇,两次享受1/100涨工资。一句话,我是绝对的正能量代表。
有点儿自吹自擂扯远了。当时我们一个班有20多个人,但打会最多12人。把12个人的工资集中起来先让一个人拿到手,正好一年,便于集中财力办大事儿或者把钱攒下。
用今天许多人“向钱看”的心态,看待四十多年前的打会,就相当于相互之间把一年工资无息贷给别人,12个人轮流坐庄,谁也不欠谁的人情。那个时候的工厂,刚刚嗅到改革气息,已经张罗着想“打破铁饭碗”,“砸碎大锅饭”,但人们的工资还停留在60块钱左右,好在已经实行奖金制。那个时候月奖金几十块钱,有个别月份,奖金能超过基本工资。班里大多数是未娶妻生子的青年人,但都面临嫁娶之事。当时是分房制,娶个媳妇有千儿八百块钱足够用的。我们12个人打成会,人人一拿到手可就是720 多元,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这就引起许多人看着眼馋,但他们想打会就是打不起来。
有些人以为这事儿就是大家一起哄,就能把会打起来,只是他们忽略了由谁出头召集这一点是关键。出头的这个人,大伙儿得给他脸才行。往明里说,就是出头张罗的这个人,最起码要有最后一个拿钱的胸怀,再就是要有调和矛盾的能力,大伙儿也得服他才行。
比方说吧,当时人人几乎没有存款,一参加打会,前三个月先拿钱的人,把别人钱攥在手里,这一年到头不用愁没钱花了。可是排到半年之后拿钱的人,谁也不保其间家里没有个大事小情,真到用钱的时候憋得也挺难受。真憋急了,可能很后悔打会,说不定就会找我这个召集人发牢骚,甚至有媳妇对象的跟着急头掰脸找我闹腾。记得1980年打会,有个排到第八位拿钱的人,对象的哥哥要结婚,他们想拿100元礼金拿不出来,为此两个人把我堵到下班的路上,唱了一出双簧。我赶紧跑回宿舍,把仅有的100块钱拿给他们。
我们12个人的会是1980年6月打起来的,我排到1981年6月拿钱。到手的720元钱我办了个轰动全厂的大事儿:旅行结婚。我所在的黑龙江省浩良河化肥厂有三四千人,八成以上是年青人,他们结婚,大不了婆家丈人家走一趟了事。旅游结婚,在我之前还没人带这个头。那个时候也不像现在这样竟刮旅游劲风,人们根本没那个心思,更舍不得把钱花在游山逛景上。主要还是因为罗锅上山“钱”紧,再就是思想观念上的因循守旧。
知道打会攒起来的720元能办多大事吗?我们俩领上抚养过我长大的姐姐,自黑龙江小兴安岭南麓的浩良河出发,三人先经佳木斯东上几百公里到红兴隆丈人家,而后折返,经佳木斯上车直奔北京,接着山东德州,南京,苏州,上海,芜湖,杭州,一个月后原路返回哈尔滨,又从哈尔滨把姐姐送回黑龙江省查哈阳农场,我们俩再返回工厂。看看,地方没少走吧?当时只在北京住得贵,每床20元,接下来,除在德州芜湖住哥哥家外,在其他地方都住刚刚兴起的青年旅行社,一块钱一张床位。吃的嘛更甭说,一顿饭三块钱三人管饱。那次揣着720元旅游结婚并不感觉钱不够花,这个我们至今很怀念。
2022年6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