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懒不得/《泉城晨话》第18期

杨延斌

不知你注意到没有，凡是在纵横交错或有交叉点的高压电线杆上，都有几个像风筝一样，一面是橘红色一面是银色的闪闪发光的东西在转动。你知道这个像风轮一样的简单装置是派啥用场的吗？

就是这么个简单问题，因为自己曾经嘴懒，却让我纠结了几十年。每每想问个明白，又怕招人家耻笑。老了脸皮好似厚了许多，有一天，我看到有一台挖掘机正在挖坑，几个人正在吊车司机配合下，准备埋高压电线杆。正巧赶上他们安装那种背面是橘红色，正面是亮如镜子的转动装置，就走上前去向几个干活的师傅们问道：“请问几位师傅，电线杆上那几个转动的东西是干啥用的呢？我好几十年都没弄明白！”

几个师傅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以为，我一个六十多岁的人，问的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了，便有点儿讥笑调侃地回答我说：“你这么大岁数的人还真不懂吗？你看看嘛，一边是橘红色，一边是亮闪闪的像镜子，鸟儿看到转动的红色会害怕，镜子在太阳照射下，转动起来一闪一闪发光，有点儿像激光武器。都是吓唬鸟的，尤其是吓唬乌鸦和喜鹊，防备它们在高压线上筑巢，以免造成高压线短路。哈哈，听懂了吧老头？嘿嘿，就这么简单！”

我彻悟到，人世间有些知识可能就是一句话的距离。可就是这么个简单的问题，却让我憋闷了几十年，我有点儿恨过去自己的嘴懒。我终于明白了，人生有些应该知道却不知道的生活常识，怕丢面子是最大的心理障碍。其实有些未知的常识问题，或许就是一句话或一个电话就能弄明白。而对未知的事物嘴懒，怕丢面子，受憋的还是自己。

再说，遇到不懂的问题，还不好意思问，也愧对一张嘴的功能。对不懂的事情，多请教，勤打听，自身不但少不了东西还能增长学问。而不懂还羞于请教，却是人世间最大的心理障碍和愚蠢！唉，本来是个简单的小事儿，因为自己羞于张嘴，活该憋闷了这些年。

还有一个很难忘也很可笑的糗事儿：几年前我在济南西沙市场上班时，每天须到千米之外的快餐店吃饭。一天中午我刚骑上电动车，车带就被扎漏了。正巧附近有个修车点，我就把车交给修车师傅说：“我去吃快餐，一会儿就回来！”我的意思是想修车吃饭两不误。半小时后回来取车，修车师傅却没影儿了。我以为他也是去吃饭了，而且认为他可能把我的车修好后骑走了，估计十分八分钟就会回来，我就等。结果我等过了半小时也不见修车师傅回来。我有点儿着急，也在抱怨修车师傅，心里想这个人咋这么不靠谱啊？

靠着修车铺有个水果摊儿，卖水果的是个中年男人。他看到我在水果摊儿附近来回徘徊，瞅我的眼神儿有点儿不对劲儿，脸上似乎闪过一丝轻蔑的不友好表情。我心里想的是，我在这里等人取车并不妨碍你卖水果嘛，你咋用这种眼神儿瞅我呢？

我很不耐烦地站在修车铺子前仔细一看，发现墙板上有个因日久而模糊的电话号码，我就想不管是不是修车师傅的，先拨通试试看。电话通了，还真是修车师傅的电话。他听我带着怨怼的口气，反而呛我一句：“你这个人砸死心眼啊？我把你的车修好后推到了水果摊儿后边，把钥匙给卖水果的了！你等这么长时间，就不会问问人家？”修车师傅的话外之意是，我活该等这么长时间！而我呢，感觉就像喉咙里扎进了鱼刺儿，出气进气儿都不舒服。

我像犯了啥错似地走近水果摊儿一问中年人，他轻蔑地乜斜我一眼后，在纸箱上拿起钥匙递给我。我说声谢谢，他却诡谲地一笑，是嘲笑我！

我反思这个错犯得太低级。几天之后，我以买水果为名，想埋怨那个水果摊主几句。还没等我开口，水果摊主反而边过称边诘问我：“我看你这个人也不像少言寡语的人嘛！你不只是来卖水果的吧？”他的意思是已经估计到我可能想借故找他别扭。“这个人太精明了！”我这样边想边开口说：“哈哈，我就想问你一句，我那天在这里等，你应该看出来呀，咋不主动告诉我呢？”

那个修车师傅以为我会吵架，就站到我身边来说：“你生他的气？他也生你的气呢！也怪你嘴懒，为啥不主动问一句呀？”

水果摊主也笑了：“哈哈，那天我见你嘴懒，就想憋着你！我是该主动告诉你，可是一看你嘴那么懒，我就生气！”他指着修车师傅说，“他天天把修好的车放我这里，来取车的人没一个像你傻等的！”他的笑带着善意的嘲讽，笑得我没法不服气。

我经常反思，在某些特定场所，多一句话可能惹祸，但有时候该说的不说，该问的不问，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2022年3月28日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