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校情怀(五六七)
(2022-11-21 19:02:06)
技校情怀(五)
9月9日,毛主席去世了。这是一个充满巨大悲痛的日子。
学校操场上的喇叭中,一次又一次地播放着党中央和国务院的公报,
我们的课不上了,其它的一切活动都停止了。在宿舍里,我们都不愿高声说话。
随后,是悼念活动。我们的臂上戴着黑纱,胸前配着白花,在操场上站成好几排,然后举起右手,开始宣誓。誓词主要是“继承毛主席的遗志,按既定方针办,将革命进行到底!”最后,则是一个一个地表明“宣誓人,某某某。”
那天,天气有点热。在宣誓时,不知是什么原因,不时有女同学栽倒。我们便一边郑重宣誓,一边忙着抬人送医院。
我们班本来已停办了班报,但在张老师的督促下,以“悼念毛主席,紧跟党中央”为主题,又办了一期。上面的绝大部分稿件都是我夜以继日写出来的。我写时写得激情澎湃,当全校师生看到后,我相信他们也有同感。
学校正式的悼念活动是在五一研究所的俱乐部举行。这儿是一个大礼堂。台上的正中央挂着毛主席的画像,四周围着结了大黑花的黑纱,两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圈。我们一个一个地向台前缓慢走去,到毛主席像前时,恭恭敬敬地鞠三个躬,然后离开。
悼念全部结束后,我们开始继续上课。
不久,随着“四人帮”的倒台,一场声势浩大的批判运动又展开了。我们是班级批、全校批、全厂批。
有一天,张老师找到我,说:“后天,厂里要举行一场批判会。刘校长问你能不能给他写一篇批判稿。”
我说:“能倒是能。可是,校长不嫌我写得赖?”
张老师这才说;“他看了你办的小报,才决定叫你写!”
我不敢怠慢,马上找来好几天的报纸,看了一看上面登的有关批判文章。随后,我结合厂里和学校里的实际情况开始构思。然后,找了个操场的僻静角落,用膝盖当桌子,很快就将稿子写出来了。晚饭后,我回到宿舍,坐在床前,改了好几遍,接着工工整整地抄了出来,交给了张老师。
后来,张老师告诉我:刘校长对我的批判稿非常满意。
从此,校领导各种各样的稿子,几乎都找我起草。我也尽最大努力在规定的时间内写好交上去。
从此,我得到了学校“笔杆子”的名声。
国庆节快到了,学校要放了三天假。我们宿舍的其它同学在回家前,将他们的饭票交给了我、赵君仁和岳云峰三个人。我想:这可是大吃几天的好机会啊!
10月1日这天,食堂开两顿饭。早饭是油饼和蛋汤。我吃了多少?三份半!就是油饼7个,蛋汤两碗!自从上技校以来,这是吃得最多的一次!当然,这也创下了我一生饭量的最高纪录!同时也说明:我们那时是多么地饥饿!
带着一肚饱饭,我和几个同学在城里美美地转了一天,下午三点钟回到了学校。
食堂的大师傅们已为我们和好了白面,调好了馅子。我们将我们宿舍的十分全领了回去,开始包饺子。我擀皮子,赵君仁和岳云峰包馅子。
吃了三天的饱饭后,随着其它同学的归来,我又开始饿肚子了。饱食后的饥饿更难受!我抗不下去了,只得再去饭店“小补助”。好在我第三学期开学时,父亲又给我带了四十元钱,足够这几个月花。当然,我的身后,照样还跟着梁平原。
阎中英呢?他从这学期开始,不大跟着我下饭店了。为什么?后来我发现,他的床下面囤积了一大提包老家的花椒!干什么?我当时估计他是偷偷地卖。他,一旦有了钱,“小补助”自然不成问题了,还用得着我再关照吗?当然,其中也有一部分,他会拿上悄悄地送人。送了谁?别的人,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个:西花园派出所所长!这个人是他的五台老乡。
技校情怀(六)
天,逐渐凉下来了。
面对新一届的学生,为了给他们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学校又让我们出班报。几天后,我们的《红铸报》经过我的采、写、编、刻、印,又和大家见面了。
随后,学校开始筹备秋季田径运动会。我作为这届运动会的记者,参与了自始至终的所有活动。
我们班里,大同城里的学生积极报名,参加的项目很多。尤其是两个女生:刘雪涛和张春红的表现最为抢眼。在短跑、跳远、铅球、木马等项目上,都可以见到他们的身影。相反,我们这些从县里来的学生,因为从小没有参加过多少运动会,不知道到底该报啥项目。在张老师的一再催促下,有那么几个稀里糊涂地报了一些项目。我也报了一项:5000米长跑!我为了拿个好名次,从报名那天开始,天天天不亮就起床练长跑。
当运动会正式开幕后,随着各个项目的展开,我屁颠屁颠地到处转悠,到处采访,还要不时地写出一篇消息,或者一篇通讯,交给学校的播音员。因此,在那两天里,不管在学校的什么地方,随时都能听见我的稿子在播放。
我报的项目是最后一项。我们长跑的路线是从学校大门出发,绕半个西花园一遭,再回到学校门口。参加这项比赛的学生最初很多,足足有50多名。
我们这一大群人出发后,几乎占满了街道。我开始时信心百倍,跑在最前面的第一团队。后来,随着人员的逐渐稀少,我的步子也慢了,感到脚下非常沉重。一阵,我的气开始紧了,觉得有点不够用,但看前面,还有三个人!我适当地调整了一下气息,跑了一段后,轻松了不少。我想我再怎么也不能跑个第四名吧?于是,我加快了脚步,超了一个后,感觉还行,接着又超了一个!此刻,我的头有点胀,于是赶快放慢了脚步。我朝后看了一眼,发现那两个人离我越来越远了。好在这时最后一个弯了,我便全不着急了。看前边,只有一个人,好像是铣工班的关雄。我想追上他,再超过他!但是,我跑得快,他也跑得快;我跑得慢,他也跑得慢!他显然也在争第一。此时的我,开始感觉到气又不够用了,伴随着的是头脑发晕,脸颊膨胀。我自知这是我的极限,如果一味争胜,恐怕要出事。我不敢了,在自觉放慢脚步的同时,终点线也踩上了。
我获得了第二名!奖品是;一个红皮子的塑料笔记本!
这事的直接后果是:我第二天就感冒了!尽管我不停地跑医院,不停的打针吃药,它还是折腾了我一个礼拜才罢休!
刚进厂那阵子,我们什么都干不了。虽然我们从书本上学了不少铸工工艺学方面的知识,但跟实际操作有很大区别。何况,我们的教材是五十年代末编的,以手工操作为主,大部分根本用不上!
为了便于实习,车间领导将我们29名学生全部分在了各个生产点上。我被分在了造型工段,跟的是一位白白净净的师傅,叫赵勇强。别看他一付书生气,但是干起活来雷厉风行,的确是一个好把式。
我们工段主要负责发动机上下箱的生产。这种箱很大,长宽高足有200×60×40厘米。这么大的铸件,要装在上下两个特大的装满沙子的箱体里浇注,可想而知多么困难!
首先,天车将下沙箱从远处吊过来,放在特定的操作台上,然后将半拉铸件模型放进去,打开头顶上漏斗形的沙嘴,待充满搅拌好的黑色沙子后,一两个工人便手握电动沙锤,“突突突”地一阵乱舂。其次,舂好后,在天车的帮助下,翻过箱体,撒上隔层料,放上另外半拉模型和冒口体,再套上箱体,然后再充沙舂实。最后,揭起上箱体,取出模型,开出浇口,修整修整型腔,再将上下箱体合拢后,吊到特定的场地就可进行浇注了。
工人师傅们干活时,既紧张又有序,非常熟练。我们几个人先是看,接着也想试一试,可师傅们就是不让!后来,想明白了:如果让我们这些新手上手了,假如稍有不慎,舂砸了,那半上午不就白干了?不过,我们实习的时间长了,偶尔师傅们会让我们稍微干一干,但关键地方的活儿,绝对不让我们动手!
技校情怀(七)
这时,我们在厂里听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第五机械工业部设在宁武的三个工厂准备下马。
这真是一个喜讯!那就是说,我们这一届的学生都不用再回到那个山沟里去了!于是,我们奔走相告,高兴了好几天。这样,在实习时,我们觉得情绪更高了,干劲更大了。空闲时,我有时会打量着车间,打量着车间里的一切,想:难道我会留在这里吗?
没几天,又有别的消息传了进来,说我们这一届的学生主要分派方向有三个地方:大同、太原和晋南。我们班呢?主要是大同和晋南。那就是说,这里的江北柴油机厂是我们最理想的工作地点!
根据往年的经验:大同的学生肯定留这里,而雁北和忻州两地区的就不一定了。我们这一届,是不是也会这样呢?
我们宿舍的有些同学开始外出“活动”了。比如:阎中英,老乡是这里的派出所所长,自然门子大了。再比如:刘晋明,有几天神神秘秘的,听说和某一位长领导挂上了钩。再比如:赵君仁,我们食堂的一位女大师傅说能帮他留在厂里,他便答应人家的要求,送了一张纯柳木的擀面板!我也想活动,但厂里既没有老乡,也没有亲友,活动也是白搭!我有时想:去晋南就去晋南吧!难道那地方不是人待的?
每到晚上,工厂各车间灯火通明,走到里边,看到的是工人们一派忙碌的景象。我们这些人,虽然干不了多少活,但帮帮忙还行,因此也减轻了不少师傅们的负担。在我们的同学中,如张东海呀、侯玉竹呀、杨百川呀,居然可以使用沙锤冲沙了!我看到后,非常眼红。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们得不到师傅的信任呢?
为了搞好生产,多出产品,出好产品,厂部特地为工人们准备了夜饭。这顿饭一般是晚上9点半在工厂的大食堂开。我们这些实习生也拿到了饭票!这是多好的补助啊!
我们班的同学都争先恐后去加班。当然,我也是。我去加班,一来是实习的需要,二来与这顿饭不无关系!有了这顿饭的垫底,起码明天早上能够吃饱了。想起来,那是多好的饭啊!一碗大烩菜,里面有猪肉、土豆、豆腐、圆白菜和粉条,还有一个白面馒头,一块玉米面发糕。当时,这真是算得上美味佳肴了!
“哎……你是不是叫张汾?”
我一下子回过头来,笑着说:“是啊!有事吗?”
她也笑了,说:“没事!我就是问一问。”
我走出来后,非常纳闷:她认得我?哦,她一定读过我的文章!我大小也算学生里的一个名人。可是,他为什么这样问我?她了解我?只是人与名对不上号,特来证实?也许……也许……我接下来就猜不出来了。
这事,过了几天,就在我快忘记时,却在学校里意外地碰见她了。她看我。我却友好地对她笑一笑走开了。
我又开始纳闷,又开始想是怎么一回事,但总也想不出一个头绪来。罢罢罢,不想了!
终于等到毕业了!学校为我们开了欢送会,还在食堂准备了丰盛的晚宴。
我们吃着菜,喝着啤酒,畅谈着两年来的日日夜夜。我本来是不善饮酒的人,那天却饮了不少!后来,就感到有点头重脚轻,这才放下杯子。
我们宿舍里,刘晋明喝成了半醉不醉的样子,一整夜地说着他过去的爱情经历。冯金生则隔一阵就出门去,隔一阵就出门去。干什么?我估计是出门去吐酒。唉,他在上学期间,父亲去世了。最近又听说,他的母亲也病得不轻。他是长子,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六个!他们将怎么办?怎样生活?他,不得不操心啊!其它人呢?大多又说又闹又叫,有的还提着火盖到院里去敲!
我则一句话也不想说,展开被子就睡,起初还能听到别人的话语,后来就什么也听不见了。我睡着了,却作了一个梦: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大山里行走,却怎么也走不出去!正当身困腿乏不想走时,却看到前面有一束光亮……
啊,这是个什么梦呢?
第二天,我们早早起来整理好东西,准备回家,同时等待分派。张茂林老师、金强老师、还有学校的另一位实习老师贾宏都来送我们。真要分别时,我们都还恋恋不舍。不过,我们中的一些人还会再见面的,只是,现在还不知道那是谁。
我,究竟是留在这里?还是到晋南?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