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醒悟

我本以为我对李浩晨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高老师都不会知道，但我错了，高老师知道得清清楚楚，到后来我主动找到高老师承认错误，高老师告诉我，她在等待我自己的醒悟。

那天，也就是在我出了大事，李浩晨住进了医院昏迷不醒，而我则躺在病床上安然无恙之后，我再也无法控制我心中的苦闷，跑出医院，跑到高老师的办公室，嚎啕大哭。我向高老师哭诉了我找到李浩晨，向他说出的那些话，促使他到医院去照顾高老师，并威胁他，不许他回学校上课，而他也就真的没有回学校，致使他逃学四天。在我叙述之后，高老师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淡淡地说这些我早就猜到了，说这就是你王振东的性格。而我是属于坦白自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等我完全交代了并搜肠刮肚地挤出了几句忏悔词句之后，高老师说出了一句话，让我无地自容，差点把我羞死，她看着我淡淡地说你呀总是老一套，没一点新鲜玩意。

 高老师停了一会又接着说，王振东，从杨老师得知李浩晨假的请假条的那一刻，她就觉得这张请假条一定和你有关联。自从李浩晨到医院看我又说要在医院照顾我的那一刻，我就觉得这里一定与你有关，因为李浩晨为什么没有在我住院的第一天或者第二天去医院说要照顾我，而是在你们去了之后。当然李浩晨是真诚的，他是善良的，他做的事情和说的话是发至内心的，你的做法是推波助澜，你也和李浩晨一样真诚，一样善良，一样有大爱之心，你是一个好孩子，哪怕有很多事情做得很不妥当，做过了火。我们看事情是看本质的。今天，既然你来找我主动说起这件事情，我也是从心里佩服你，称赞你。因为从这件事上，看得出你真的懂事了，长大了，也成熟了很多。也许你的成长付出了很高的代价，但只要有了回报，也是值得的。我衷心地希望你能够总结过失，吸取教训，从走过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足迹中，从你走过的弯弯曲曲的路程中，能悟出一些人生成长的真谛和哲理。在今后的成长中，发展中，奋斗中，少走弯路。

高老师的话还有很多，她不是把她当老师教育我，而是像妈妈一样说服我，嘱咐我，期待我，祝福我。我没有懊悔，没有悲伤，没有激动，没有决心。我默默地听着，深深地记着。我感觉到那天我变得沉稳，坚强，执着。我感觉到好像就在那一刻我成熟了许多。

我默默地想，如果我早一些成熟也许那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高老师再一次从医院出来，好像比原来苍老了一些，也许我的看法或说法不正确或说的直白夸张，但仅仅半个学期一个那样天生丽质、仙姿玉貌的年轻老师，接二连三地遭受如此残酷的折磨，能够这样坚强地站在我们面前，甚至依然每天阳光普照一样，用我妈妈的话说是开不败的花朵一样，用她带有温暖的笑容，和带有热度的眼光，面对我们这些事事懵懂，整天惹是生非，和她没大没小的男孩女孩，真的不容易，她付出了多少心血啊。我开始觉得我实在对不起高老师，大家不约而同地从心里这么认为。不是忏悔，不是可怜，不是觉悟，是从心底觉醒。就连这么一个用我的爸爸妈妈说的不争气的孩子，看到高老师又站在讲台上给我们讲课，我都有一种要哭的感觉。

是的，那天早晨，快嘴刘大阳在我们几乎都在读书的时候，一改他遇事风风火火、吵吵嚷嚷的习惯，一本正经地从教室外面进来，站到讲台上，那天早读值班的班长王东。刘大阳连看都没看一样王东，就站在讲台上，他拿起一根蝉蛹一样长的粉笔头，在讲台上敲了两下，大家就都静了下来，王东也抬头看着他。他低声重重地说：“高老师今天又给我们上课来了，告诉你们，都给我规矩点，有谁再敢让高老师不高兴，”他停了一下，又重重地说：“我就让他不高兴。”然后把那根短短的粉笔头使劲地在桌子角上一戳。

他从讲台上走下来，向他的座位走去，大家的目光就像送一个英雄一样把他送到了他的位置上，直到他坐下。

上课的铃声响起，教室里静了下来，大家早就准备好课本，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眼睛看着教室的门。

铃声一落，就在那一瞬，教室的门开了，一个亲切熟悉的身影闪进教室，也就在那一瞬，我们全班五十八名同学，“唰”地站起来，一齐喊道：“高老师好！”声音整齐洪亮是我所没有经历过的，然后就是雷鸣一样的掌声。没人指挥，没有演练，能够具有这样的效果，是我没有想到的。后来我们同学做了沟通，大家几乎是全部和我一样，没有想到。但后来又一想，这也是必然的结果。我们把我们做的告诉了我们的家长，几乎所有的爸爸妈妈都伸出了大母指，是夸奖我们还是夸奖高老师，我们谁都没有问，也许都有。

那天早上，高老师虽然如我所说和住院前相比有所变化，但她的风姿，她的神情，她的气质，她的自信，她的坚强，她的充满期待、希望、鼓励、召唤和热切的目光，一点都没有变。她用特别有感染力、号召力的目光望着我我们，我们同样用热切的期待的渴望的目光望着她的眼，望着她的脸，望着她的身躯，望着她摇摆着裤腿的残缺的腿，我的心多么不是滋味，一股难受的感觉从心里涌遍全身，眼睛无法控制地就湿了，模糊了，我知道有泪珠要流出来，我强烈地控制着，但还是流了出来。我用模糊的余光看着赵京，他也流泪了。旁边的赵爽已经哭出了声音。

掌声停止，高老师站在讲台上，已经满脸泪水。

教室充满了抽泣声。那种从心底涌出的感情大家真的无法控制。

过了好长时间，教室里传出了读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