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照顾奶奶

齐力被送到了医院，奶奶怎么办？刘校长想的是这个问题。

齐力奶奶病重大家都知道，自从妈妈去世以后，奶奶整日以捡破烂维持两个人的生活，终年的劳累，使与他相依为命的奶奶患上糖尿病综合症，两眼几乎失明，颈椎病、心脏病、末梢神经坏死相继而至。为了照顾奶奶，他每天早晨5时准时起床，先烧开水，晾成温水，再灌到暖壶里，留着给奶奶喝。然后照顾奶奶穿衣服、洗漱、吃药，做早饭，还要把奶奶中午的饭菜做好，收拾好碗筷后才去上学。两个人的一日三餐他要心中有谱，油盐酱醋米面蔬菜更要想得周到，日常开销他得精打细算。所有大人应该做的他都要清楚，而且做得很好。奶奶的病情不断加重，为了不拖累孙子，奶奶想到了死，奶奶望着孙子说：“大孙子，我还活着干嘛，吃药打针不说，连饭都做不了，吃不了，不能照看你，反倒让孙子给我做饭喂饭，还给我擦浑身，…..真不如死了省心。”奶奶说着就两眼流泪了，话也说不出。齐力就哭着对奶奶说：“奶奶，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听到孙子这么说，奶奶已经是老泪横流了。从此，齐力就更加细心地照顾奶奶，看着奶奶。他白天把奶奶吃的药装在塑料袋里拎着，因为奶奶想到死几次把药扔掉。他时刻都在担心奶奶，就连晚上睡觉都变得十分警觉。让奶奶活下去，是齐力最大的希望。他特别害怕奶奶死去，他说如果奶奶不在了，我成了孤儿，也就没有了家！他也经常劝奶奶好好活着，病慢慢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奶奶昏暗的眼睛看着幼小的齐力，流出了浑浊的泪水。孙子的话感动了她，她不再想到死，他要和孙子一起坚强地活下去，无论生活怎样艰难，她也要和孙子一同度过。

这样，齐力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日复一日地照顾奶奶。然而，幸运并没有兼顾他们，奶奶的病更严重了，奶奶住院了，齐力又成了奶奶24小时贴身陪护。他每天给奶奶打热水、喂药、喂水、喂饭，睡觉前给奶奶洗脚，每天给奶奶捶背，晚上不管多困，他都爬起来陪奶奶上厕所。在医院里给奶奶定的病号饭，他从不肯吃一口。一次邻床病友的家属给奶奶送来一只烧鸡，他一口一口地喂奶奶吃，自己却舔着手上粘着的油说：“奶奶，这鸡真好吃，你就多吃些吧，多吃点病好的就快。”医护人员和同室的病友都掉下了眼泪。五十多岁的大夫夸奖说这么孝顺、懂事的孩子真的很少见。大夫说的一点不差，齐力看护奶奶超出了常人的想象。奶奶病重，他表现得十分镇静，大人看护孩子一样，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一点一点地用温水为奶奶洗脸，擦身体，然后擦爽身粉，为奶奶换上干净的衣服，再将奶奶换下的脏衣服洗干净。在齐力这样做的时候，奶奶总是两眼流泪。

在奶奶的病情有所好转以后，奶奶坚持回家养病，齐力拗不过奶奶。回到家里以后，奶奶更是全靠他一个不满十一岁的孩子照顾了，他给奶奶喂药，喂水，在喂水前还要自己先喝一口，试一下水是不是太热，然后再用那个不知使用了多少年的铝制的匙子把水小心地送到奶奶的嘴边。他给奶奶做饭，他不会做山珍海味，他也真的没有，哪怕只是给奶奶煮一碗面条，做一碗大米粥，也是尝了又尝，他怕做硬了，奶奶嚼不动，又怕做得太烂，奶奶不爱吃。他不会做菜，就来问奶奶，做菜都要怎么做。怎么放油，怎么放盐，什么菜要炒多长时间才能熟，开始的时候还一边炒一边问，一段时间过后，简单的菜他基本上都会炒了，每次给奶奶喂饭的时候，他都是嬉笑着对奶奶说：“奶奶，咱们吃饭了，这次奶奶尝尝你的大孙子做的大米饭好不好吃，炒得鸡蛋香不香，要是觉得好吃呢你就多吃点，也好尽快好起来呀，你好了，我不也就能上学了吗？”说完，还向奶奶挤一下眼睛，调皮地对着奶奶傻笑。这时奶奶干瘪的如同一张卷纸的毫无光泽的脸就向外驱动一下，已经是紫铜色的毫无润泽的就像被风抽干了水分的两片薯条一样的嘴唇微微向两边动了动，齐力就笑出了声：“奶奶乐了，多吃点吧。”一勺，两勺，每次都只有半勺，多了奶奶的嘴就放不下了。他的嘴不闲着，“奶奶，不着急，咱慢慢吃。”这时，奶奶那两片干瘪的嘴唇就无力地张开，他的嘴咧得比奶奶的嘴还大，这时，奶奶勉强睁开的两眼依然暗淡无光，她努力看着乖孙子的脸，就那一瞬，呆滞的两眼就闪现出了一道足以使人感到心跳的目光，同时眼角就流下浑浊的泪水。

他每天都给奶奶洗脸洗脚。

洗脸就是奶奶躺着他也有办法。他把毛巾用温水洗好，把水拧到恰到好处，然后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轻轻地慢慢地一擦，擦完了手上的毛巾还冒着热气。

洗脚可就麻烦了。奶奶能动的时候，他把奶奶抱起来，坐到炕沿，上身靠在大山墙上，两脚耷拉在炕沿下，地上的脸盆太低，他就找来小凳子垫在脸盆下，让奶奶的脚刚好泡在不凉不热的温水里，他再用他的小手在水里洗洗脚背，又洗洗脚心，还用他的小手指头伸进每个脚趾缝里戳一下戳一下，嘴里还问：“奶奶，这水热吗？这样洗舒服吗？”奶奶就翕动着嘴唇，喃喃地说：“乖孙子，水不热，正好的。”齐力也就得意地笑了。奶奶不能下炕了她就把水端到炕上，用手巾沾水擦每只脚，每个脚趾。每当这时，奶奶都默默地流泪。他还经常给奶奶擦身体，他把毛巾放在脸盆里浸湿热水，再稍微拧一下，毛巾冒着热气就来擦奶奶的前胸后背，肚子大腿，他轻轻地，嘴里说奶奶怎么样啊，舒服吗，奶奶就流着泪含糊不清地说舒服舒服。奶奶腰不舒服，他晚上就给奶奶做按摩，那小手轻轻地敲打在奶奶的背上，腿上，是那样有节奏，有频率，他那小手一抓一推，就像一个成熟的按摩师那样老练。嘴里还不停地说道：“奶奶，这样劲大吗？疼吗？”奶奶满是干瘪的皱纹的眼角动了两下，眼里就闪着泪花了。

好天气时，他就搀扶着奶奶坐到屋子的外面晒太阳，因为屋子里潮湿的很。屋外边放一把凳子，奶奶坐到凳子上，他就倚在后边充当椅子的靠背，让奶奶的后背靠在他的前胸上。然后他的两手就梳着奶奶的头发，慢慢地，一下一下，就像在数那满头的白发。奶奶就靠在他的单薄的小小的前胸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满脸就都是幸福的模样了。后来奶奶动不了，他也背不动，他就让奶奶坐在炕上，然后把窗子全部打开，让阳光照进屋子来，照在奶奶的后背上、脸上，这时奶奶的脸上就会露出一丝的笑意，齐力也会微笑起来。

当夜深的时候，奶奶睡到深沉，齐力趴到奶奶的跟前，看着奶奶苍老昏暗褶皱得近乎难看的脸，他的幼小的稚嫩的心就像滚上洒满一地的铁刺一样，疼得说不出的难受与煎熬，阵阵的刺痛让他无声地落泪。他害怕哪一天奶奶不在了，他就真的无依无靠了，奶奶虽然病重，但他依然有奶奶，有奶奶就有家。他盼着奶奶好起来，他多么希望奶奶尽快地好起来啊。

刘校长在想齐力住院，谁去照顾他的奶奶呢。只有自己去，这是最合适的。

想到这里，刘校长对身边的张老师、杨老师说：“齐力已经苏醒，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要回去看看怎样照顾齐力的奶奶。

   “放心吧，校长，我们会好好照看这个孩子。”张老师说。

刘校长回到学校，办公室的门刚刚打开，我就站到了她的身后。“校长,齐力奶奶的家，我去过，齐力不在家，我去照顾他的奶奶吧。”我小声地说。 

     刘校长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她那凝重的表情告诉我，她是不会答应的。她怎么可能让一个孩子去一个陌生的家庭去照顾一个生病的老太太呢。“不行，这可不是你做的事情。”果然刘校长这么说了。

“让我去吧，刘校长，我去肯定没有问题。我照顾过病人。”又一个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随后李浩晨就站到了刘校长的身边。

看着两个冤家一样的可恨又可爱的孩子，刘校长的心又软了，她原想等齐力回来好好批评这两个惹祸捣蛋的孩子，但现在看着两张诚恳心地善良的稚嫩的泛着红晕的脸，她的心滚热地翻腾起来，那滚起的热浪涌遍她的全身，涌到了她的喉咙，涌到了眼眶，她顿时觉得两眼热热的，泪水含在了眼窝里。

“你们两个都不行，赶快回去好好检查自己，明天找我认错。”刘校长态度坚定地说。

我看着李浩晨，李浩晨看着我，各自无奈地向相反的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