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送水果

     李浩晨的妈妈从派出所报案出来，眼泪又流出来了，“这个孩子，他可去哪里了呀。”

韩立杰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劝：“大姐，咱现在着急也没有用，等等看，看刘校长他们去电视台和广播电台的情况，现在是信息时代，消息传播迅速，一有线索相信很快我们就知道。”

李浩晨妈妈说：“是啊，我也希望孩子没有事，能尽快回来，可是能吗。”

“放心吧，大姐，那个民警不是说了吗，他们已经向区公安局通报了情况，市区公安局已经发出通报，现在各派出所都在全力组织寻找，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韩立杰说完就联系刘校长，向刘校长汇报到派出所的情况，她说派出所已经登记备案，并将这件事向区公安分局汇报，现在全市各县区公安派出所都在组织寻找。刘校长也将她那边的情况向韩立杰做了介绍，她和王红梅、杨老师先到了电视台，把李浩晨失踪的事情向台长做了介绍，台长马上表示一定想办法找到孩子，他让刘校长把孩子基本情况和体貌特征写出来，然后就安排在现在的节目当中插播寻人启示。

一瞬间，寻找李浩晨的寻人启示传遍全市的各个角落。

她们又来到市广播电台，台长马上调整节目，连续播报寻找李浩晨的寻人启示。刘校长说台长们都很热心，为了找到孩子，他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韩立杰说这次可好，全市都知道他李浩晨，他可出大名了，这兴师动众弄的全市人民都跟着担心。刘校长马上说，现在先不说这些，找到他让他尽快回到学校才是我们最主要的任务。

“是啊，尽快找到他，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真让人担心。”韩立杰说。

“但愿他好好的，寻人启示能发挥作用，尽快找到他，让他回家。”刘校长说。

此时的李浩晨正在水果超市，他在众多的水果当中，精挑细选，她选了几种他认为高老师爱吃的水果，有几个红红的大苹果，两个他认为很甜的哈密瓜，几个大大的写着红瓤的火龙果，又挑了一些荔枝，最后还拿了一把大香蕉。卖水果的阿姨看着他一个孩子这么细心地选水果，就好奇地问他孩子买这么多的水果干什么用啊，他回答得干净利落，他就说了两个字：“吃呗。”卖水果的阿姨就笑了。

李浩晨拿着这些已经称完了的水果到款台交款，结果一百一十五元五角，可是他只干了一个小时的跑堂，他只从大堂经理那里拿了一百块，除此他再也没有一分钱。还有此时他的肚子已经叫开了，他还没有吃晚饭呢。于是他小声地对收款的阿姨说“阿姨，我只有一百块钱。”对了，他的兜里还有中午吃饭后剩下的一块六。

收款的阿姨笑了说没关系，咱可以往回拿水果，你看往回拿什么水果啊。李浩晨说阿姨随便拿吧。

阿姨看看这些水果，就将那个哈密瓜拿了出去。他付了钱，这回好了，阿姨又找回他七块一。他高兴地拎着水果出了超市。

李浩晨肚子已经“咕咕”地叫个不停。

先去医院，再吃面条。他想，必须先办正事。

他快步朝医院走去。他不能打车，他只有这次剩下的七块多钱，还有中午剩下的一块多，打了车就没有饭吃了。

他在人行道上快速行走，一大兜水果，一会这只手拎着，一会那只手拎着。街道上霓虹灯闪烁耀眼，来来往往的汽车，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没有心情观赏，只一个心思往医院走，他想尽快来到医院，尽快看到高老师。他恨自己走得慢，他恨不得长上两只翅膀飞起来，飞过红红绿绿的街道，超过一辆辆奔驰的汽车，马上就来到医院，看到高老师。

他累了，他已经出汗了，汗水顺着脸流下来来，他顾不上擦一把，只是埋头往前走。

他实在太累了，满头满脸流下来的汗水迷住了他的眼睛，顿时他的眼睛酸疼酸疼的，他就抬起没有拎着水果的左手用袖子擦一下迷住眼睛的汗水。还有很长的路呢，一定要坚持住，他想，多远都没有关系，反正我也不回家了，一个晚上肯定能走到医院。他这么想着，脚下反倒轻松了，不累了，他走得更快了。

     一阵风吹来，他狠狠地吸进了一口凉爽的空气，精神多了。风吹过去，又闷热起来，汗又多了，他换了一只手，抬起没有拎着水果的右手抹了一下脸上流着的汗水。

他实在是太累了，他几次想找个能坐的凳子或台阶，坐下好好歇一会，可是就是看不到能坐人的凳子或台阶。他只能坚持着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他实在走不动了，他真想坐下来，好好歇歇，哪怕一会，喘口气也行。他感觉两腿特别沉，就像绑了一座山，迈不开步了，拎水果的两只胳膊也酸疼酸疼的。

他真的走不动了，他大口喘着气，他的身体软了，就像一滩稀泥，他来不及选择什么地方，就一屁股坐在了人行道上。

人行道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奇怪地看着他，有的看他一眼就走，有的站下来弯腰好好瞅瞅，看着他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还不住地抬手擦汗，觉得他没事就又走了。一个老爷爷站住，低头看了看他，问了一句：“孩子，你没事吧。”

李浩晨摆摆手，说：“老爷爷，我没事。”还说了一句：“谢谢老爷爷。”

老爷爷走了。他歇了会，觉得能正常行走了，就站起来，拎起水果，继续向前走。这时他才觉得肚子实在是空了。但他想，得先到医院看到高老师，然后再去吃点饭。

大约晚上九点种，他看到了高高的大楼上的“人民医院”几个红色的大字，医院马上就到。他走得轻松多了。

很快，李浩晨就来到了医院。

他急切地想来到医院看到高老师，但当他来到高老师住院的病区时，他却放慢了脚步，他又不敢去高老师的病房，他又怕见到高老师了。高老师那严肃的表情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他第一次来到医院看望高老师。

我敢说不是因为我找他他才来看高老师。

那天，也是中午，我很早就来到学校，他吃过午饭正在写作业，我把他拉到楼道里，对他说：“李浩晨，你没长心那，还没事人一样坐在这里写作业？高老师住院三天了，你都不去医院看一看？要是我，就不是去看，是住在医院守护高老师了。”我刚说完这话，他就说了一句让我永远也忘不了的话，他说：“王振东，别以为就你关心高老师，别人也同样关心高老师，我更关心。”我被他的这句话噎住了，说不出话来。他又说：“不是你让我去医院看护高老师我才去，我是自愿去医院看护高老师，你记住了，高老师不出院，我就不回来上学。”“这可是你说的，说了就要算数。”我不知道李浩晨怎么来劲了，说出这样的话来，本来这些话是我要对他说的，我没说，他反倒先替我说了，看来他是早准备这样做。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塞到我的手里，说：“这是我的请假条，明天早晨麻烦你交给杨老师。”

我傻了。李浩晨走了，我失去知觉一样站在那里，好一会，我从梦中清醒一样看了看那张纸，上面写道：杨老师，因为严重感冒，需要输液，李浩晨不能上学，需请假五天，请您批准。家长：王爱兰。也就是那天，我知道了李浩晨的妈妈叫王爱兰。在当时我就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那张请假条上的字是谁写的，因为那绝对不是李浩晨的字。

我是守信用的人。第二天，我早早地来到学校，那时我们班里来的同学好不多，只有侯永力、杨洪亮和赵爽三个人，我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地把李浩晨的请假条放到了王东的桌上，这张请假条应该让班长王东交给杨老师。王东到校看到他桌上的请假条，问了一句这是谁放在我放桌上的，没人回答，他也就不再追问，拿起李浩晨的请假条去办公室就给了杨老师，而李浩晨那天直到以后的几天果真没有来上学。李浩晨还真是说话算话，还算是条汉子。那时在我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佩服李浩晨的感觉。

“高老师。”李浩晨来到高老师的病房，胆怯地叫道。

“李浩晨？”高老师正在输液，她吃惊地看着李浩晨，“李浩晨，你不上课，到这儿干什么来了。”显然李浩晨是害怕了，他小声地说：“看你来了。这次我就不走了，在这里看护你。”高老师吃惊看着他，她的家人也奇怪地看着他。

“什么？不走了？李浩晨，你想干什么？你来看看我，我心里感谢你，但我都不愿意，你还不走了，想干什么呀。”

“高老师，我就是想在这里陪着你，看护你，报答你。”

高老师马上就严肃起来，她生气了，她耐心而坚决地说：“李浩晨，别说在这里看护，从今往后绝对不许你来医院看我，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一次，我绝不饶你，你现在的任务是一门心思好好学习，不要把精力用在这些无用的事情上，你的学习是有了进步，但还不够，要继续努力，你学习的不断进步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你听到了没有，快回去吧。”高老师立马就让他回去。

李浩晨看着高老师，呆呆地站在那里，小声喊：“高老师。”

“想什么呢，快走啊，听到没有。”高老师大声地说。

李浩晨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

“快走啊！不许再来！”高老师急了，几乎是喊起来。

李浩晨害怕了，眼巴巴地看着高老师，无奈地走出病房。

但是，第二天，他还是来了。这一次高老师真的生气了，她瞪着那双冒火的眼睛，脸上的肉抽抽着，表情让人看着就哆嗦，她几乎是怒号一样，但声音却压得很低，他不是说话，是在质问。

“李浩晨，你怎么回事？我怎么跟你说的？你把精力应该放到学习上，不应该放到这里，知道吗？你现在的努力是在为你今后人生的奋斗打基础，赶快回去，再这样我绝不轻饶你。”

李浩晨只叫了一声高老师就默默地退出了病房。

第三天，李浩晨还是来到了医院，但她的确没有走进病房，她真的不敢进去了，他在门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高老师，就悄无声息地出了医院。

今天，他悄悄地来到病房前，依然不敢走进病房，病房的门关着，他只能从门上边的玻璃悄悄地往里看，高老师斜靠在病床上，她右手拿着手机在打电话，她表情安详，声音轻轻地，好像怕惊动了别人似的，床边的凳子上摆着好像没有吃完的饭菜。李浩晨在门外什么都听不见。她的家里人坐在床边上静静看着她。李浩晨的心还是沉痛的，愧疚的，不舍的。他在心里说，高老师别打电话了，躺下休息吧，刚刚好一点，别再累着啊。

李浩晨的关心是真的，但他不敢长时间呆在这里，他害怕被高老师发现，那样就又要惹她生气了，高老师生气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他把水果放到了病房的外边，然后离开了，他在楼道的拐角处看着这里，一会一位护士来到门前，拎起水果，看到了水果袋子上的字条，又左右看了看，进了病房，李浩晨这才放心地走了。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回可以吃口饭去了。

医院的后边有一条街道，李浩晨从医院的后门出来就到了这条街道。这条街道不宽，只能容纳两辆汽车并排通过，街道虽然窄，但两边各种食品应有尽有，这里是十足的食品一条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在医院陪床的，来医院看病人的，几乎都到这里来吃饭，医院里的一些医生护士也经常来这里吃点东西。所以这小吃街人来人往，也算繁华热闹。

李浩晨顺着街道往东走，他看着两边各式各样的食品，闻着灌满街道的香味，肚子马上就“咕咕”地叫起来了。再不吃点东西，肚子可真要不干了。

吃点什么呢，他看着香气扑鼻的焦黄焦黄的炸肉串、炸鸡腿，看着热气腾腾的色香味绝美的麻辣烫，还有他最爱吃的汉堡、热狗，还有最具陕西味道的油泼面，嘴里已经满是口水了。他咽着满嘴的口水，摸着兜里的连十块钱都不够的几张大大小小的纸币，真的舍不得拿出来买那些喜欢吃的东西。

吃点什么呢，他看着那些在橱窗里摆着的雪白的，黄色的，还有撒着芝麻的，各种各样的小烧饼，捏成均匀的十八个褶的大大小小的各种风味的雪白的大包子，还有炸出泡来的小豆、花生、甜枣等特色年糕，真想抓起来大口大口地吃个够。

可现在吃了，明天咋弄，明天吃啥。他还是没有舍得。

吃点什么呢，他看见了一个门店呼呼地冒着热气，那个师傅穿着雪白的厨师服装，戴着高高的白色的厨师帽，他正把已经摞的老高的蒸笼上面的圆圆的盖子揭开，顿时浓浓的蒸汽就呼地冲出来，就像早晨的一团大雾，那个厨师也不躲避，他把大笼屉的圆盖拿到一边，只眨两眼的功夫，那团蒸汽就几乎散尽，展现在眼前的是满满一大笼屉的一圈一圈摆放均匀的大小一致的雪白雪白的一看就是像棉花团一样软软的大馒头。他一看就馋了，又是满嘴的口水。就它了吧，他问自己，行吧，馒头便宜还好吃。再说了，肚子实在是等不及了，一个劲地叫啊。

他来到这个买馒头的店铺近前，看着满笼屉的一圈一圈的雪山一样的馒头，问馒头师傅：“叔叔，我想买两个馒头，多少钱啊？”

“两个呀，一块钱就买两个。”

李浩晨看着师傅又说：“那师傅我就买两个吧。”他说着就从兜里把钱拿出来，找了一块钱，递给师傅。师傅接过一块钱，拿起一个木片夹子，从大笼屉里捡了两个雪一样白的大馒头装进了一个纸袋子里，递给李浩晨。“给，两个，拿着吧。”那个师傅说。

“谢谢叔叔。”李浩晨绝不失礼，他说完拿着馒头就又朝西边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想，真好，一块钱就两个大馒头。

到哪里去呢，在食品街尽头，他左右张望。对面是一个不大的公园，虽然天色已晚，但公园里还是挺热闹，遛弯的遛狗的唠闲嗑的男男女女随处可见。这个公园还真挺好，他穿过不宽的街道向公园走去。这里草本木本的植物很多，开花的没有开花的都有，刚接近公园，各种花香草味扑鼻而来，他张大嘴巴猛吸了几口，顿觉头脑清凉，心胸畅快。他的精气神来了，他真想蹦起来，喊几声，但他憋住了，他没有。他朝四周望了望，赶紧找了一条没人坐的长条凳子，这条长条凳子就在一颗紫藤花树下，浓浓的花香，弥漫着四周，他眯着双眼躺在这个条形的凳子上，吮吸着享受着紫藤花迷人的香气。

他真的放松了，他也实在是累了。他静静地躺在这里，尽情地呼，吸着满是香味的空气，他太累了，他想好好地睡一觉。

一阵凉风吹来，朦胧中他听到高老师在喊，“李浩晨，李浩晨，你在哪啊，你在哪啊，你吃饭了吗，你快回家吧。”

李浩晨猛地坐起来，他四周张望，他在找高老师，但他没有找到。他知道了，这是在梦中，这是幻觉。

这时，肚子又叫了，他真饿了，他真该吃点东西了。他拿起一个大馒头，还热乎乎的呢。吃吧，他说，实在是受不了，吃饱了还是去医院看看高老师吧。

于是他大口大口吃起来。